第124章 清流雅望
- 東漢三國:重生我之郭奉孝
- 悅誠服
- 5995字
- 2025-06-02 00:30:43
劉備立于官署后院空曠的青石地上,寒意穿透不算厚實的夾衣,直透肌膚。他下意識地緊了緊衣襟,口中呼出的氣息在清冷的空氣中凝成細(xì)碎的白霧,轉(zhuǎn)瞬即散。
正午的日頭懸在頭頂,慘白的一團(tuán),光暈?zāi):堑?qū)不散這深秋的凜冽,反而襯得周遭更加清冷空寂。
“陳元龍、糜子仲、文舉公諸位,皆已安置妥當(dāng),正在前廳敘話,稍后便至偏廳用膳。”
一名管事模樣的中年家仆趨步上前,低聲稟報,語氣里帶著小心。這幾位,皆是徐州舉足輕重的人物,亦是此番力邀劉備入主徐州的核心推手。
劉備微微頷首,目光沉靜地掃過院中正在忙碌的下人們。幾名仆役正合力抬著一張厚重的紫檀木長案,小心翼翼地挪向偏廳方向,沉重的案腳與冰冷的青石地面摩擦,發(fā)出沉悶的“嘎吱”聲。
另有兩名婢女捧著成套的青銅酒樽和溫酒用的鎏金獸首提梁壺,步履輕盈而謹(jǐn)慎??諝庵?,漸漸彌漫開新炊黍米的清香、炙烤獸肉的焦香,還有尚未開封的陳年酒醪那若有若無的醇厚氣息,與這深秋的寒意奇異地交織著。
“酒席務(wù)必周至,”劉備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清晰地傳入管事耳中,“陳元龍喜好魚膾,選最鮮活的鯉魚,薄切如雪??孜呐e善飲,備足北海新進(jìn)的‘凍醪’,務(wù)必溫透。糜子仲那邊,點心果子要精致些?!?
他一一細(xì)數(shù),目光銳利地審視著每一個細(xì)節(jié),“今日之宴,非比尋常,關(guān)乎徐州一州之望,萬不可有半分差池。”
劉備又低聲補(bǔ)充了幾句關(guān)于席位安排、燈火布置的細(xì)節(jié),管事一一牢記,方才躬身退下,腳步匆匆地繼續(xù)指揮仆役去了。
劉備獨自站在原地,目光越過忙碌的庭院,投向高墻之外那鉛灰色的天際。接管徐州,這從天而降的巨大機(jī)遇,此刻卻如一塊燒紅的烙鐵,燙手又沉重。
他下意識地搓了搓有些凍僵的手指,深深吸了一口清冷而帶著煙火氣息的空氣,試圖將胸中翻涌的思慮壓下去。就在此時,一陣略顯急促的腳步聲自身后傳來,打破了院中勞作的節(jié)奏。
“劉刺史!”劉備聞聲轉(zhuǎn)身。只見豫州別駕陳群,身著深藍(lán)色的細(xì)麻直裾深衣,外罩一件同色厚布半臂,步履匆匆地穿過回廊,朝自己走來。
他的眉頭緊鎖,面色凝重,帶著一種與這宴前籌備氛圍格格不入的憂急。寒風(fēng)拂動他深衣的下擺和幾縷散落的鬢發(fā),更添幾分蕭索。
“長文何事如此匆忙?”劉備迎上兩步,語氣盡量平和,心中卻微微一沉。雖在他帳下任別駕,但那份世家子弟的清高與疏離感,劉備是能清晰感受到的。此刻他這般急切趕來,必有要事,且絕非吉兆。
陳群在劉備面前站定,甚至顧不上行禮,便急切地開口,聲音因寒冷和激動而略顯緊繃:
“屬下聽聞孔北海、陳元龍等力邀劉刺史即刻入主徐州,以為州主?”他目光灼灼,緊盯著劉備的臉,不放過任何一絲細(xì)微的表情變化。
劉備心頭一跳,面上卻不動聲色,只平靜地點了點頭:“確有其事。陶恭祖病篤,州中無主,元龍、子仲、文舉公等深憂徐州安危,故有此請。吾亦感其誠,正在思量?!彼桃夥啪徚苏Z速,想聽聽這位潁川名士的看法。
“萬萬不可倉促東進(jìn)!”陳群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近乎痛心的急切,在這空曠的庭院里顯得格外清晰,引得遠(yuǎn)處幾個搬抬器具的仆役都忍不住側(cè)目。
“袁術(shù)尚強(qiáng),今東,必與之爭。呂布若襲將軍之后,將軍雖得徐州,事必?zé)o成!”陳群的話語如同冰冷的鐵錐,精準(zhǔn)地刺穿了劉備內(nèi)心深處最隱秘的憂慮。
劉備的臉色,在陳群話音落下的瞬間,驟然變得極其難看。原本因籌備宴席而帶著一絲溫和的紅潤,頃刻褪盡,只余下一片沉沉的灰白,如同此刻頭頂?shù)奶炜铡?
那雙平日里溫潤寬和、善于納諫的眼眸,此刻卻驟然收縮,瞳孔深處仿佛有兩簇冰冷的火焰在跳動,死死地釘在陳群臉上。
那目光里,有被道破心事的驚怒,有對兇險未來的悚然,更有一種被屬下如此直白近乎冒犯地指出困境的難堪。時間仿佛凝固了片刻。寒風(fēng)卷過庭院,帶起枯葉盤旋的嗚咽,更襯得此間的死寂。
“我知矣?!眲浣K于開口,聲音低沉沙啞,像是從喉嚨深處艱難地擠壓出來,每一個字都帶著冰冷的重量。
他避開了陳群那急切而憂慮的目光,視線投向院角一叢在寒風(fēng)中簌簌發(fā)抖的枯黃竹枝,仿佛那里有什么值得他全神貫注的東西。
“長文所言……不無道理。此事……容我再思之?!彼D了頓,語氣變得疏離而冷淡,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送客之意,“君其先往。”
陳群的心,隨著劉備那驟然陰沉如鐵的臉色和冰冷疏離的話語,猛地沉了下去,直墜冰窟。最后一絲勸諫成功的渺茫希望,也徹底熄滅了。
他太了解眼前這位劉刺史了。那“我知矣”三個字里,絕無半分采納的誠意,只有被打斷謀劃的不悅和被戳穿心事的慍怒。一股濃重的失望與清晰的預(yù)判,瞬間攫住了陳群。
陳群自然看出徐州的政治波譎云詭,陶謙一死,這四戰(zhàn)之地瞬間成了無主的肥羊。此時入局非常兇險。看似是天上掉餡餅,劉備撿了個大便宜,其實是掉入了各方派系斗爭的陷阱。
此時劉備去徐州,不僅要面臨各方勢力的圍困,而且還會與徐州派系深度綁定,成為徐州派系的代言人。勝,是徐州派系的勝利;敗,他劉備便是首當(dāng)其沖的替罪羊!此局兇險,步步殺機(jī),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fù)。
此外,更有一層難以言說的輕蔑,在陳群心底翻涌。劉備,織席販履之徒,雖有仁德之名,亂世中掙扎至今,但終究根基淺薄,出身寒微,與四世三公的袁氏、世代簪纓的潁川陳氏相比,猶如云泥。
這份來自世家門第的天然優(yōu)越感,讓陳群在失望之余,更添一種“夏蟲不可語冰”的疏離。他陳長文,潁川陳氏的麒麟兒,豈能將身家性命與家族清譽,輕易托付給這樣一個驟登高位的“暴發(fā)戶”,陪他在這九死一生的賭局中冒險?
罷了!既然良言難勸該死鬼,又何必再費唇舌?陳群攏在袖中的手,指尖微微發(fā)涼。他不再多言,臉上最后一絲急切也迅速褪去,恢復(fù)了世家子弟特有的那種沉靜與淡漠,只是這沉靜之下,是徹底的心灰意冷。
“如此……屬下告退。”陳群的聲音平靜無波,聽不出絲毫情緒。他對著劉備那依舊側(cè)對著他的僵硬身影,依禮微微躬身,動作標(biāo)準(zhǔn)卻透著疏離。直起身,一陣更強(qiáng)的寒風(fēng)恰巧穿庭而過,卷起地上的塵沙和枯葉。
陳群下意識地抬起手臂,用那深藍(lán)色的寬大袖口,輕輕攏了攏身上同色的外衣,帶著一種世家子弟特有的矜持與自我保護(hù),仿佛要將那徹骨的寒意,連同眼前這令人窒息的政治漩渦,一同隔絕在外。
他不再看劉備,轉(zhuǎn)身,深藍(lán)色的身影融入回廊的陰影里,步履沉穩(wěn)而決絕,朝著官署大門的方向走去。
每一步,都仿佛在遠(yuǎn)離一個即將傾覆的泥潭。他要去收拾行囊,帶上老父陳紀(jì),離開小沛,離開這即將被戰(zhàn)火和權(quán)謀吞噬的是非之地,尋一處清靜所在,靜觀這徐州風(fēng)云如何變幻。
偏廳之內(nèi),暖意融融,與外間的清寒恍若隔世。炭盆燒得正旺,紅亮的炭塊散發(fā)出灼人的熱力,將深秋的陰冷驅(qū)散殆盡。
四壁懸掛的錦緞帷幔在熱氣中微微拂動,映襯著青銅燈樹上的燭火,光影搖曳,將整個廳堂籠罩在一片富麗堂皇的光暈里。巨大的紫檀木長案已擺放妥當(dāng),其上琳瑯滿目。
盛滿黍米飯的敦實陶簋熱氣騰騰,散發(fā)著谷物特有的醇香;盛放切得薄如蟬翼、晶瑩剔透的鯉魚生膾的漆盤,旁邊配著翠綠的芥醬與姜末;
烤得焦黃油亮、滋滋作響的整只羔羊置于大盤中央,濃郁的肉香霸道地彌漫開來;各色時令果品堆疊在精致的漆盒中,鮮艷欲滴。
更有那溫在鎏金提梁壺中的北海“凍醪”,酒香馥郁醇厚,隨著熱氣裊裊升騰,鉆入每個人的鼻端,尚未入口,已令人微醺。
孔融居于上首主客之位,這位名滿天下的北海相,此刻面龐被炭火和酒氣熏得微微泛紅,更顯意氣風(fēng)發(fā)。
他舉起手中盛滿琥珀色美酒的青銅觴,聲若洪鐘,在暖意融融的廳堂中回蕩:
“諸君!值此州牧懸缺、人心惶惶之際,天幸有劉玄德公!玄德公仁德布于四海,信義著于九州,昔救北海,今援徐州,此乃天授之主,非玄德公莫可安徐州!”
他環(huán)視眾人,目光灼灼,最終定格在主位上的劉備身上,滿是推舉與期許,“融不才,愿與元龍、子仲諸君,共奉玄德公為徐州之主,保境安民,匡扶漢室!請滿飲此杯!”
“孔北海所言極是!”坐在孔融下首的陳登立刻應(yīng)聲而起,他面容儒雅,眼神卻銳利如鷹,此刻臉上洋溢著熱切的笑容。
“登雖不才,久在徐州,深知非明公之仁德威望,不足以懾服內(nèi)外,安定一方??!”
糜竺坐在陳登旁邊,這位徐州巨賈富而不驕,此刻笑容溫潤謙和,言語懇切:
“子仲亦附議!陶使君臨終托付,州中賢達(dá)共舉,此乃眾望所歸!玄德公萬勿推辭!徐州百萬生民之福祉,皆系于明公一身!”
他話語懇切,將“眾望所歸”與“生民福祉”的重?fù)?dān),巧妙地壓在了劉備肩上。
一時間,勸進(jìn)之聲盈滿廳堂。美酒佳肴的熱氣,眾人殷切的目光,贊頌的話語,還有那沉甸甸的“徐州之主”的誘惑,如同無形的潮水,一波波沖擊著劉備的心防。
他坐在主位,面前案上的酒菜幾乎未動。孔融、陳登、糜竺、曹豹等人的話語在他耳邊縈繞,陳群那冰冷如刀的警告卻也在腦海深處反復(fù)回響,如同冰與火的交鋒。
他端起面前的青銅酒樽,溫?zé)岬木埔河|到唇邊,那馥郁的香氣此刻竟顯得有些沉重。
目光掃過眾人熱切的臉龐:孔融的慷慨激昂,陳登的深謀遠(yuǎn)慮,糜竺的殷切期望,一股混雜著決絕、野心與沉重壓力的激流,猛地沖垮了最后一絲猶豫。
劉備深吸一口氣,那帶著酒香與炭火氣息的暖流涌入肺腑,仿佛也注入了一股力量。
他霍然站起身,手中酒樽高高舉起,酒液在燭光下蕩漾出琥珀色的光芒。臉上因炭火和內(nèi)心激蕩而泛起紅光,眼神卻變得異常銳利和堅定,掃視全場。
“備!本平原鄙夫,德薄才鮮,何敢當(dāng)此重任?”他的聲音起初低沉,帶著慣有的謙抑,但隨即陡然拔高,變得鏗鏘有力,如同金鐵交鳴,蓋過了廳內(nèi)所有的聲音。
“然!陶恭祖托付之重,諸君推舉之誠,徐州百萬父老殷殷之望,備實感五內(nèi)!袁術(shù)悖逆,州郡板蕩,百姓倒懸!值此危難之際,備雖不敏,亦知匹夫有責(zé)!”
他頓了頓,目光如電,一字一句,擲地有聲:“諸君厚愛,徐州之托,備——領(lǐng)受了!”話音落下,他將樽中美酒一飲而盡,動作干脆利落,再無半分遲疑。
“恭賀明公!”“徐州有主矣!”“吾等愿追隨明公,萬死不辭!”
劉備放下空樽,感受著酒液帶來的暖流在胸腹間擴(kuò)散,也感受著那頂無形的、名為“徐州牧”的重冠沉沉地壓在了頭頂。
徐州,這座兵家必爭的雄城,終于迎來了它的新主人。劉備深知,僅靠孔融的推舉、陳登糜竺的支持,以及一場宴席上的效忠,遠(yuǎn)不足以讓他真正在這片豪強(qiáng)林立、危機(jī)四伏的土地上站穩(wěn)腳跟。他需要更牢固的根基,更緊密的紐帶,更廣泛的支持。
納采、問名、納吉……一套完整的六禮程序在幕僚的操持下迅速而低調(diào)地進(jìn)行著。最終,一位出身甘氏旁支、以溫婉賢淑聞名的閨秀,被選定為劉備的正室。
沒有盛大的迎親儀式,只有一乘青幔小車,在幾名親衛(wèi)的護(hù)送下,于一個暮色沉沉的傍晚悄然駛?cè)胂纶侵信R時辟出的州牧府邸后宅。
權(quán)力的觸角,不僅需要姻親的紐帶,更需要人才的支撐。劉備的師伯鄭玄正在徐州避難。劉備親自登門拜訪,鄭玄向劉備推薦了北海人孫乾。于是孫乾成為了徐州牧劉備的從事官。
劉備陳球師門的師兄弟陳登,代表劉備去聯(lián)盟馬融師門的師兄弟袁紹。馬融師門的師伯推薦了孫乾。
劉備至此初步建立了自己的勢力,一方是由自己的學(xué)術(shù)圈和徐州派為首的勢力,代表為陳登,孫乾,劉琰等人。另一方是劉備的幽州合徒眾時代的伙計,以關(guān)羽,張飛,簡雍,傅士仁,蘇非等人為代表。
劉備又任命曹豹為下邳相,想要拉攏丹陽勢力。并且把治所從東海國的郯縣移到了下邳國的下邳縣。自此劉備的身份完成徹底轉(zhuǎn)變,由袁術(shù)公孫瓚聯(lián)盟的一方轉(zhuǎn)入到袁紹為首的一方。
徐州的形勢發(fā)生徹底的變化。當(dāng)初笮融卷走錢糧后,劫掠徐州南部的廣陵郡,殺死廣陵太守趙昱。后為陶謙所逼而奔揚州。而后陶謙與曹操戰(zhàn)爭,曹操屠戮徐州,造成徐州混亂。
徐州南部出現(xiàn)權(quán)力真空,而袁術(shù)此刻已經(jīng)占據(jù)九江,派遣孫策,吳景攻取丹陽廬江。朝廷任命劉繇為揚州刺史。
袁術(shù)見到徐州有機(jī)可乘,自封為“徐州伯”,命吳景為廣陵太守,派兵攻取下邳,廣陵兩郡的淮河以南部分。又派兵侵占豫州的汝南郡和沛國南部。
至此,逃到淮南的袁術(shù)利用袁家的底蘊再次崛起,占據(jù)了徐州南部部分地方。而徐州北部的臧霸等人,屯兵開陽一帶,自成一方霸主,并逐漸控制瑯琊全境。
李傕打算結(jié)交袁術(shù),于是拜袁術(shù)為左將軍,假節(jié),進(jìn)封陽翟侯,并派遣太傅馬日磾?shù)礁鞯亟o受封的將軍侯爵舉行拜授儀式。自此袁術(shù)的身份徹底洗白,從反董聯(lián)盟的起義軍到成為為大漢守土的忠臣。
而劉備已經(jīng)獲得了袁紹的認(rèn)同,那么徐州將不再受北方袁譚和西方曹操的威脅,劉備主要的防守對象成為了南面的袁術(shù)。此次更換治所,就是積極向南布防的信號。
秋末寒意猶自砭骨,下邳官府燈火不絕。這對于此刻跋涉在殘破官道上的流民而言,卻是如此遙遠(yuǎn)而奢侈。
自瑯琊郡啟程,一路向南,諸葛玄的車隊便如同行駛在一條由絕望與凋敝鋪就的長河之中。
車輪碾過凍得硬邦邦、又被反復(fù)踩踏而碎裂翻起的泥塊,發(fā)出沉悶而令人牙酸的“咯吱”聲,間或夾雜著車軸不堪重負(fù)的呻吟。
此刻瑯琊的諸葛玄帶領(lǐng)著年少的諸葛亮和幼年的諸葛均以及諸葛亮的兩個姐姐。響應(yīng)袁術(shù)的號召,前往豫章上任太守。
目光所及,盡是流徙的蒼生。衣衫襤褸、形銷骨立的人們,如同被寒風(fēng)驅(qū)趕的枯葉,麻木而緩慢地移動著。
一張張灰敗的臉上,刻著饑餓、疾病和長途跋涉的疲憊,空洞的眼神里,希望早已熄滅,只剩下求生的本能還在驅(qū)使著僵硬的四肢。間或有嬰兒微弱的啼哭撕破死寂,旋即又被母親壓抑的嗚咽和周圍沉重的喘息所淹沒。
“唉……”一聲沉重的嘆息在狹小的車廂內(nèi)回蕩。諸葛玄放下車帷,仿佛要隔絕那令人窒息的悲苦,但車外低低的哀泣與沉重的腳步聲,卻如跗骨之蛆,透過薄薄的車壁,固執(zhí)地鉆入耳中。
他閉上眼,眼前浮現(xiàn)的卻是離開瑯琊時,宗族親眷那強(qiáng)作鎮(zhèn)定卻難掩憂慮的目光,以及臨別時鄭重托付的話語。這沉重的責(zé)任,壓在他的肩上,更壓在身后兩輛車中那幾個稚嫩的身影上。
最后一輛車的車簾被輕輕掀起一角。年少的諸葛亮探出半張臉。寒風(fēng)立刻如刀般刮過他的面頰,卷起幾縷散落的額發(fā)。
他并未立刻縮回,那雙清澈而異常沉靜的眼睛,帶著一種與年齡不符的穿透力,越過前方叔父的車駕,越過護(hù)衛(wèi)疲憊的身影,投向官道兩側(cè)那無聲流淌的人間慘劇。
他看到了糜氏護(hù)衛(wèi)刀柄上冰冷的反光,那光芒比城門守軍銹蝕的矛尖更刺眼;他看到了陳家糧囤高聳入云的輪廓,比殘破的州府官倉更加宏偉堅實。
此時年少的諸葛亮看著徐州到處都飄揚著“糜”家旗和“陳”家徽,而代表州牧的旗幟卻委頓不堪,陷入深深的沉思。
他更看到了眼前這片在寒風(fēng)中瑟縮凋零的生命,如同被時代巨輪碾過的塵埃。他開始思考是怎樣的政治變化讓曾經(jīng)被打壓的商業(yè)家族和世家豪族一飛沖天。讓曾經(jīng)的幽州寒庶登堂入室?
“商人何以掌兵?蓋因亂世之中,財貨糧秣便是活命之本、爭雄之資!朝廷無力供給,州牧自顧不暇,誰能聚糧養(yǎng)兵,誰便有了說話的底氣。”
“豪強(qiáng)何以竊國?蓋因朝廷威權(quán)掃地,無力統(tǒng)御四方,鄉(xiāng)梓黎民欲求自保,只能依附于深溝高壘、兵精糧足之大族!此非糜、陳之過,實乃時勢使然。”
“舊的柱子塌了,自然會有新的東西,從這廢墟里頑強(qiáng)地生長出來,試圖支撐起一方天地,無論那東西是良木,還是荊棘?!?
火焰在瞳孔里跳躍、升騰,勾勒出未來那模糊而宏大的輪廓——一個唯才是舉、才盡其用的天下。
而那顆孤星的光芒,則像一支飽蘸了光之墨汁的巨筆,為這輪廓注入了一種堅定不移的、指向未來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