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年輪燼

槐花落在青銅鈴鐺上的瞬間，莫凡嘗到了血的味道。小蕓遞來的第五塊槐花糕在掌心裂開，露出裹在糯米里的半枚葬仙令。油紙上褪凈的血咒突然活過來，順著他的指縫爬上腕間新生的鈴繩，發絲編織的繩結里滲出琥珀色的樹脂——那是三百年前青陽刻在老槐根系的鎖魂膠。

“莫凡哥哥，年輪在說話。“小蕓赤腳踩過麥田，腳踝的青銅鈴陷進濕潤的春泥。她身后重生的槐樹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蒼老，新抽的嫩枝蜷曲成焦炭，樹皮剝落處裸露出森森白骨。莫凡的木化右臂突然劇痛，根系紋路里鉆出細小的青銅鏈，鏈頭拴著塊沾血的饕餮紋碎片。

白骨劍的殘片在腰間震顫，劍柄豎瞳映出截然不同的景象：十五歲的小蕓跪在青陽面前，鎖骨被銀針刺入的傷口正汩汩涌血。血珠墜入槐樹根系時，地底傳來九重棺槨碰撞的轟鳴。莫凡的喉嚨被某種力量扼住，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木化右臂插入樹干——年輪深處傳來青陽沙啞的狂笑：“好徒兒，你終于來續這往生陣了！“

槐樹突然裂成兩半，樹心涌出的不是汁液，而是沸騰的歸墟冥水。小蕓的嫁衣在冥水蒸汽中燃起幽藍火焰，她腳踝的青銅鈴鐺逐個炸裂，碎屑凝成三百根鎖魂釘刺入莫凡的仙骨。“這才是真正的弒神陣。“她的瞳孔變成饕餮紋的豎瞳，“你以為輪回是救贖？不過是烹煮魂火的灶臺！“

莫凡的右臂徹底木化，根系纏繞著九具青銅棺槨浮出冥河。每具棺蓋都刻著他與小蕓不同世代的婚書，棺內卻傳來白骨真君的獰笑。當第一具棺槨開啟時，涌出的不是魔氣，而是萬千槐花瓣——每片花瓣上都映著他們錯過的黎明：第三世他在河神廟撕毀婚書時，供桌下的鐵鏈正勒進她的腳踝；第七世抱著新娘尸體沖出火海時，她齒間含著的血咒剛剛生效；今世在柴房接過凍硬的饅頭時，油紙里裹著的弒神陣圖正在發燙......

“你每咬一口槐花糕，都在吞食我的魂火。“小蕓的嫁衣化作鎖鏈纏住莫凡脖頸，饕餮紋在她眉心流轉，“三百年前你求青陽保留記憶時，可曾想過這是烹煮你我的鼎鑊？“冥河突然倒卷，莫凡看見自己跪在煉器爐前的畫面：將軍的白骨劍洞穿巫女心口時，濺在爐壁的血寫著“莫蕓“二字，卻被青陽用匕首篡改成弒神咒。

槐樹根系突然暴長，纏住試圖逃竄的青銅棺槨。莫凡的木化右臂裂開三百道血口，每道傷口都涌出透明的槐花。花瓣墜入冥河時凝成往生燈，燈芯躍動的卻是白骨真君的魂火。“好徒兒，且看這出戲的真相！“真君的殘魂從燈焰中顯形，竟是第一世將軍的惡念所化。

往生燈突然炸裂，燈油潑在年輪上燒出焦黑的掌紋。莫凡在劇痛中看見十五歲的自己推開柴房門，小蕓藏在身后的不是饅頭，而是青陽給的弒神匕首。當第一縷血濺上門框時，槐樹根系已纏住九具棺槨沉入冥河。小蕓的嫁衣在蒸汽中褪成素白，腳踝的青銅鈴碎屑突然聚成饕餮紋劍鞘。

“該醒了。“她握住莫凡木化的右臂刺向自己心口，白骨劍的殘片突然從冥河底沖天而起。劍脊上的咬痕滲出血珠，凝成三百世的婚書。當劍鋒穿透嫁衣時，莫凡嘗到了時空裂隙里那盞河燈的溫度——不是火焰的灼熱，而是三百次輪回里，她留在油紙包上的淚痕。

冥河突然靜止，沸騰的蒸汽凝成青銅鏡。鏡中映出的不是魔神棺槨，而是被鐵鏈鎖在槐樹根系的青陽。他的脊椎上刻滿往生咒，每道咒文都是小蕓輪回時的血淚。“你以為自己是執棋者？“青陽的瞳孔正在石化，“不過是葬仙令上的一道刻痕！“

槐樹轟然倒塌，年輪中飛出九盞往生燈。莫凡的木化右臂寸寸碎裂，露出裹在其中的白骨劍真身。當劍柄豎瞳映出小蕓消散前的微笑時，他忽然讀懂了她腳踝鈴鐺的密語——每聲鈴響都是道弒神訣，每道裂痕都是次未竟的拜堂禮。

春風掠過廢墟，新生的槐樹苗破土而出。莫凡抱著劍跪在樹苗前，看見葉脈里流淌的琥珀色樹脂中，封存著小蕓第一世梳妝時的銅鏡倒影。當晨曦染紅麥浪時，他腕間斷裂的鈴繩突然生長，發絲纏著饕餮紋碎片沒入掌心，在皮膚上烙下道淺粉色的婚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