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里忽然安靜了下來。馬突爾研究員悄悄后退了半步，似乎是震懾于這個命名的重量，弗拉梅爾導師則緊張地舔了舔嘴唇，就連昂熱校長撫摸袖口的動作都有些許停頓。

宋澤對于言靈序列表并不了解，所以他不知道序列表中有一個名叫皇帝的言靈。

言靈·皇帝，那是由龍皇尼德霍格下達的言靈，但現(xiàn)在，居然有人膽敢偽造皇帝的詔令了。

“很不錯的命名。”最終是昂熱打破了沉默，眼中閃過一絲贊賞：“活靈對原主的忠誠如同臣子奉詔，而你的能力卻能偽造這種詔令。非常貼切。”

“但我記得，在中國的古代，偽造皇帝詔令應該是一種重罪吧？”弗拉梅爾導師撓了撓眉毛。

“這就是你不懂了弗拉梅爾，一個敢于下達偽詔的人，又怎么會怕死呢？”昂熱笑笑：“歷史上敢于偽造詔書的人，大部分都是權傾朝野的權臣，手中的實權甚至要大過皇帝。居然會為自己的言靈取這樣一個名字，宋澤你很有野心啊。”

“野心沒有，靈光一閃想到了這個名字倒是真的。”宋澤誠實地說。

“那么從今天起，你的言靈就正式命名為‘偽詔’。”昂熱從西裝內袋取出鋼筆，在隨身攜帶的筆記本上記下這個名字：“言靈序列表暫時定在第100位好了，言靈效果為：武器精通、混淆活靈認知，并成為所有煉金武器的‘第二適格者’。”

“我聽到過很多次這個名字了，請問什么是言靈序列表？”宋澤問。

“就是字面意思上的表格，最初由秘黨的先賢整理，后來由卡塞爾學院不斷完善。”昂熱合上筆記本：“就像元素周期表一樣，總有新的言靈等待發(fā)現(xiàn)。”

“比如我的‘偽詔’？”

“是的，比如你的‘偽詔’。”昂熱微笑：“不過言靈序列表比元素周期表要神秘得多，因為言靈總是神秘的，而我們至今也不知道它能發(fā)掘到多少序列。”

“我倒是覺得這玩意兒排得很不靠譜。”弗拉梅爾導師說：“感覺序列全是亂排的，理論上言靈序列越靠后的越是危險，但我見過序列號靠前的言靈吊打序列號靠后的，也見過序列號相近的言靈效果天差地別。“

“弗拉梅爾，”昂熱嘆氣：“你又在新生面前詆毀秘黨的傳承了。”

“實話實說而已。”弗拉梅爾導師滿不在乎地擺擺手：“反正宋澤現(xiàn)在是我徒弟了，煉金術師第一條準則就是敢于質疑權威，年輕人就要氣盛。”

“那你還真夠年輕的，叛逆期能夠持續(xù)一百多年。”昂熱笑了笑，隨后輕咳一聲：“言歸正傳吧，今晚的測試就到這里。宋澤，作為通過測試的獎勵，你可以從這些武器中選一件帶走。”

“果真嗎？”宋澤一愣，沒想到自己才剛來第二天，就要從學校這里薅羊毛了。

不，好像他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薅了不少了。

“是的，有些活靈武器放在冰窖也是浪費。”昂熱解釋道：“既然你能使用它們，不如讓它們更好地發(fā)揮功效。”

宋澤的目光掃過陳列臺，埃拉夫長劍、蝮蛇之吻、夜梟長弓……每件武器都在他看過去時微微顫動，像是動物救助站里等待領養(yǎng)的小狗。

“我選埃拉夫長劍吧。”宋澤最終說。

“沒問題。”昂熱贊許地點頭：“畢竟其他的武器或多或少都還能找到適格之人，但只有你能夠和埃拉夫長劍適配。”

馬突爾研究員立刻取來一個黑色的劍匣，宋澤動手把埃拉夫長劍放入其中。劍匣內部襯著暗紅色的天鵝絨，合上時發(fā)出“咔嗒”一聲輕響。

“好了，時間不早了。”昂熱看了看腕表：“馬突爾，你帶宋澤同學離開吧。我和弗拉梅爾還有些事情要談。”

“喂喂，我可沒答應要和你促膝長談！”弗拉梅爾導師反駁：“我還得準備明天給宋澤上課的教案——”

“你什么時候準備過教案？”昂熱挑眉。

“正因為從來沒準備過，所以第一次才要認真對待！”弗拉梅爾理直氣壯：“我多少年沒有收徒了你不知道嗎？”

宋澤抱著劍匣默默后退兩步，準備開溜。這種老年人斗嘴現(xiàn)場，年輕人還是不要摻和為妙。

“宋澤，”正在斗嘴的弗拉梅爾忽然轉頭：“明天下午三點，閣樓見。別遲到！”

“好的導師。”宋澤點頭。

兩人離開大廳，宋澤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從口袋里掏出了昂熱交給自己的黑卡。

“馬突爾研究員，我想請問一下，這張卡里能不能裝下監(jiān)聽設置。”宋澤問：“或者有沒有裝炸彈。”

“什么？”

馬突爾接過黑卡，左右看了一會兒，最終露出了可惜的表情：“雖然很不愿意承認，但這世界上確實還有裝備部做不到的事情。那么小的空間，裝了炸彈就裝不下竊聽器，裝了竊聽器就裝不下炸彈。”

“所以是裝了炸彈？”宋澤眼皮一跳。

“理論上可以裝，”馬突爾聳肩：“不過有誰會往這里塞炸彈呢？觸發(fā)條件很不穩(wěn)定不是嗎？我們頂多往手機里塞炸彈，那樣還能長按關機鍵觸發(fā)。”

“副校長說裝備部往里塞了炸彈。”宋澤說。

“假的。沒人會往卡里塞炸彈，威力太小了。”馬突爾說：“我們裝備部很有原則的，威力這么小的炸彈寧可不塞。”

“……那確實很有原則了。”

宋澤松了口氣，但心里仍有一絲疑慮。他決定找機會去圖書館查查“康斯坦丁”和“諾頓”的資料。

希望事情不會是他想的那樣。

電梯門緩緩關閉，將宋澤和馬突爾與地下空間隔絕，在電梯上升的輕微失重感中，宋澤抱緊了懷中的劍匣。

而在120米深的地下，昂熱和弗拉梅爾之間的氣氛已經(jīng)截然不同。

“你怎么看？”昂熱給自己倒了杯威士忌。

瓦特阿爾海姆里有各種酒，仿佛天才們也是詩人一樣的東西，不喝酒就不會有靈感源源不斷地涌出。

但弗拉梅爾導師居然難得沒有喝酒，而且還頗為苦惱地撓了撓頭。

“還能怎么看？”弗拉梅爾說：“活靈對他的反應太反常了。不是簡單的‘認可’，更像是……朝拜。偽詔的命名是對的，他對那些活靈而言就像是一位新的君王。我先前以為我們只是找到了一顆好苗子，但這苗子好到夸張了。”

“所有活靈都這樣？”

“所有。”弗拉梅爾點頭：“包括那些理論上只認一個主人的。就像……”

“就像它們面對的是一位真正的龍王。”昂熱輕聲說。

房間里陷入沉默。

“不，這話就有點夸張了，那真的只是言靈效果。”弗拉梅爾導師撓了撓腦袋：“他的血統(tǒng)檢測結果出來了嗎？”

“穩(wěn)定得不可思議。”昂熱取出手機，點開一則諾瑪發(fā)來的消息：“他的龍血比例維持在49.3%，分毫不差，就像被某種力量刻意維持在了這個臨界點。”

“呃……這就有點不科學了。”

“也不煉金術。“昂熱苦笑：“但這就是事實。我們的新S級，能夠操控所有活靈，血統(tǒng)穩(wěn)定得像是被設計好的……弗拉梅爾，你怎么想？“

老牛仔沉默了很久。

“我不知道。”他最終說道：“但我覺得他不會是龍類，昂熱，你記不記得有些中國混血種和我們其實有點不太一樣？”

“這就涉及到煉丹術和中國混血種的歷史了吧？”昂熱聳肩：“你知道的，就連你這位大師都對中國古代的混血種歷史知之甚少。”

“但能夠稍微推測出來一些。總之，我覺得宋澤沒問題。”弗拉梅爾導師語氣認真：“我都已經(jīng)收他做徒弟了，那他就是我罩著的，就好像當年我?guī)煾刚种乙粯印！?

“以弗拉梅爾之名擔保？”昂熱挑眉。

“不，”弗拉梅爾導師莊重地搖頭，隨后低聲說出了一個名字。

“我用這個，”他接著說：“用我成為弗拉梅爾導師之前的真名作為擔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