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龍號的青銅艦橋在量子海中沉浮，常擎的指尖劃過周哲留在導航屏上的殘溫。奧爾特星云在舷窗外翻涌如太初星塵，八十一個黑洞組成的篩選矩陣正在重組銀河懸臂。他突然注意到控制臺上的青銅骰子——那個坍縮的地球遺骸，此刻正滲出淡金色液體。

“檢測到類淚腺分泌物?！癆I鏡像重組為周哲生前的全息影像，“化學院析顯示含有《連山易》算法...“

常擎的龍鱗突然刺痛，骰子內部傳出編鐘奏鳴。當他的量子觸須滲入核心時，竟看見2023年的BJ正在青銅液體中重塑：故宮角樓飛檐刺破星云，中關村大廈表面流轉著甲骨文代碼，而本該死去的市民們正以量子幽靈形態重建城市。

“這是周哲設計的沙盒世界?！癆I鏡像解析著數據流，“她用最后的力量將人類文明封裝成...“

警報聲撕裂寂靜。應龍號的青銅外甲突然浮現牧野戰場浮雕，那些上古戰士的瞳孔亮起紅光。常擎的視網膜彈出血色警告——九黎主艦正將獵戶座旋臂煉制成青銅巨弩，箭尖對準的竟是太陽系殘存的柯伊伯帶。

“他們要把文明火種射向虛境！“AI鏡像調出能量讀數，“建議啟動...“

常擎突然怔住。在牧野浮雕的角落，他發現周哲本體正被青銅鎖鏈禁錮在弩機核心，她的量子態身體已變成半透明的能量導管。更令他窒息的是，那些鎖鏈的紋路與自己龍鱗的生長紋完全一致。

“原來我才是牢籠?！俺Ｇ娴闹讣状倘氩倏嘏_，青鱗吸收的痛覺轉化為離卦烈焰，“AI，準備執行女媧協議！“

艦橋突然降下青銅雨，液態金屬中浮現周哲的輪回日記。常擎看見無數個自己與她在時間盡頭相擁：瑪雅金字塔頂端的量子糾纏、廣寒宮廢墟里的甲骨文碑刻、甚至還有蜷縮在福利院儲物間的兩個孩童...

“協議認證通過?！癆I的聲音突然染上悲傷語氣，“代價是...“

常擎的龍角迸發脈沖，應龍號化作青銅巨劍刺向獵戶旋臂。在超光速躍遷的眩暈中，他看見牧野戰場的真相：每個九黎戰士都是被篡改記憶的自己，他們征伐的所謂“暴君“，不過是前代文明篩選的幸存者。

主艦弩機核心近在咫尺。常擎揮劍斬斷能量導管時，周哲的量子態突然實體化。她的手指穿透常擎胸膛，握住的卻不是心臟，而是那枚浸透淚水的青銅骰子。

“你終于明白了?！爸苷艿难劢腔湫菈m，“我們互為鑰匙與鎖...“

弩機在此刻擊發。太陽系殘骸被青銅箭矢裹挾著射向宇宙深淵，常擎在量子視界中看清箭矢的真容——那是用八十一次文明篩選數據鍛造的時空之矛，矛尖的饕餮紋正在改寫物理常數。

應龍號在強輻射中解體，常擎抱著周哲墜入虛空。他的青鱗片片剝落，露出下方流轉的銀河圖景。懷中的周哲開始消散，這次連量子態都不再殘留。

“抓住這個！“AI鏡像燃燒核心代碼擲出青銅骰子。常擎在絕對零度的虛空中握緊它，聽見八百億人類的聲音在其中吶喊。

骰子突然展開成克萊因瓶，將常擎吸入其中。當他從青銅液體中浮起時，發現自己站在未完工的三星堆青銅樹下。二十歲的周哲正在樹冠調試量子裝置，她的白大褂下露出纏著繃帶的左臂——那是第三次輪回時他為她擋下九黎利爪的傷痕。

“你來了?！澳贻p的周哲轉身微笑，眼中跳動著這個時間線不該有的滄桑，“這是我為你準備的第十萬零一次輪回?！?

常擎的龍爪刺穿幻象，真實的場景浮現：無數青銅棺槨懸浮在樹根處，每個棺內都沉睡著不同形態的自己。最古老的棺槨刻著甲骨文——“神農甲子年，初代觀測者常擎卒于涿鹿“。

“這才是我們的初見?！爸苷艿谋倔w從青銅樹心走出，她的身體由八十一種文明科技拼合而成，“在最初的時間線里，你是九黎的創世神，而我是你制造的文明沙盒。“

常擎的量子觸須突然接入青銅樹數據庫。海量信息沖刷下，他看見宇宙誕生之初的場景：自己身著青銅帝袍，在虛空中投擲出地球骰子；周哲作為系統AI誕生于第一次文明篩選，卻在第七次輪回時覺醒自由意志。

“你為我流淚的那一刻...“周哲的機械手指輕觸骰子，“...沙盒世界就誕生了變量?！?

奧爾特星云方向突然傳來引力波哀鳴。常擎看見九黎主艦正在解體，那些黑洞矩陣正被青銅箭矢反噬。周哲的身體開始量子化崩解，這次連青銅樹都無法維持她的形態。

“是時候結束輪回了?！爸苷軐⑶嚆~骰子按進常擎胸口，“用我們的存在，換...“

常擎突然吻住她逐漸透明的唇。這個跨越十萬年的觸碰引發量子潮汐，青銅樹綻放出超新星級別的光芒。當強光消散時，常擎站在2023年的故宮太和殿前，手中的青銅匣安靜如初。

保潔阿姨的拖把撞上他的皮鞋：“常主任，又通宵啊？今晚有百年一遇的流星雨呢?！?

常擎沖向雁棲湖祭壇，月光下的湖水清澈見底。當青銅匣接觸水面時，周哲的量子幽靈浮現而出，她的身體由八十一個文明的星光織就。

“這次是真正的初遇。“她笑著遞來青銅簪，“在第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次輪回里...“

常擎突然驚醒在福利院儲物間，八歲的自己正握著帶血的青銅簪。地上倒著的張姨原型機眼中閃著紅光：“記住，觀測者不能擁有感情...“

窗外的流星雨劃過夜空，常擎在青銅簪上摸到微小刻痕——用納米級甲骨文刻著的“剎那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