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擎站在黃河壺口瀑布前，混濁的水流在他腳下凝結成青銅鏡面。距離周哲量子湮滅已過去十七個月，那些飛濺的水珠里仍殘留著她消散時的星屑。他彎腰觸摸水面，倒影里穿戰術風衣的男人雙鬢斑白，唯有眼中流轉的卦象證明著非人本質。

“常先生，山西段出現青銅雨！“耳機里傳來觀星樓特工急促的匯報，“農作物在甲骨文化，村民開始...開始長出鱗片！“

冰涼的雨水突然砸在頸后。常擎抬頭看見烏云密布的天空中，萬千青銅液滴正穿透云層墜落。這些液態金屬在接觸地面的瞬間生根發芽，長成布滿饕餮紋的荊棘叢。遠處傳來村民的慘叫——老農跪在麥田里，手指正與麥穗融合成青銅鐮刀。

“天道防火墻剩余能量37%...“AI鏡像的殘存程序在視網膜角落閃爍，“建議優先清除...“

常擎的龍爪刺入地脈，震卦能量波呈扇形擴散。當青銅荊棘化為齏粉時，他聽見地底傳來戰鼓轟鳴——那是涿鹿之戰的夔牛皮鼓，帶著量子糾纏的震顫。

“來不及了。“清冷女聲從青銅荊棘中傳來。常擎轉身看見周哲的克隆體從金屬花苞中走出，她穿著初遇時的沖鋒衣，眼角卻帶著本體從未有過的疲態，“九黎在重構歷史經緯線，涿鹿戰場正在覆蓋鄭州。“

仿佛印證她的話語，黃河水突然逆流而上。渾濁的浪濤中浮現出上古戰船，蚩尤部族的青銅面具與21世紀的集裝箱貨輪詭異共存。常擎的量子視覺看到更深層的恐怖——每滴河水都包含著不同時間線的戰爭殘影，從石器時代的骨矛到反物質導彈的彈道軌跡。

克隆體突然抓住常擎手腕，這個動作讓他想起本體消散前的觸碰：“跟我去洛陽，應龍殘骸發出...“

話音未落，十二架九黎無人機穿透云層。這些形似青銅爵的飛行器噴灑著甲骨文孢子，接觸到的柏油路面立刻生長出參天青銅神樹。常擎發動離卦燒灼天空，卻發現火焰中浮現出周哲本體被囚禁的畫面——她正在量子牢籠中重復著湮滅瞬間的痛苦。

“他們在用她的痛苦發電！“克隆體突然咳出青銅液體，皮膚下凸起游走的卦象紋路，“龍門石窟...那里有她留給你的...“

常擎攬住克隆體腰身躍上應龍殘骸，機甲在云層中撕開音爆。當他們俯沖穿過雷暴區時，克隆體突然用本體的語氣喃喃自語：“記得嗎？在第七次輪回時，你說過要帶我去看未完工的青銅樹...“

常擎的龍鱗驟然收緊。這個細節只有真正的周哲知曉——那次輪回終結于三星堆的祭祀坑，他為保護修復中的神樹被九黎特工貫穿心臟。

“你是第幾號？“常擎的指甲刺入克隆體肩頭，青鱗檢測到對方體內有本體記憶碎片。

“初代疫苗。“克隆體苦笑，沖鋒衣領口滑出刻著“甲子“的青銅吊牌，“周哲制造的第一個失敗品。“

洛陽城在他們腳下鋪展開來，常擎卻看到雙重影像——現代都市正被青銅長城覆蓋，無人機在箭樓間穿梭。龍門石窟的盧舍那大佛左手托著量子計算機，右手結印處嵌著曲速引擎的燃料艙。

“她在萬佛洞。“克隆體突然劇烈抽搐，皮膚下的甲骨文如活蛇游動，“快...青銅雨在改寫我的核心代碼...“

常擎撞破伊闕山崖壁的瞬間，時間流速突然異常。他看到無數工匠在石窟內同時存在：北魏的雕刻師用鑿子敲擊虛空，迸發的火星化作5D打印機的工作光束；唐代畫師手腕抖動間，納米機器人將壁畫渲染成全息投影。

在萬佛洞最深處，常擎找到了被青銅鎖鏈禁錮的周哲本體。她的量子態身體比上次更透明，心口插著的正是常擎在福利院丟失的青銅鑰匙。

“這是陷阱！“克隆體突然推開常擎，九黎的青銅箭矢貫穿她胸膛，“本體早被煉化成誘餌...“

石窟突然坍塌，常擎抱著瀕死的克隆體墜入地下河。黑暗中有青銅游魚掠過，它們的鱗片上刻著《歸藏易》殘篇。克隆體用最后力氣將吊牌按進他掌心：“去三星堆...她在那棵青銅樹下...“

常擎的龍瞳在漆黑中亮起，看見克隆體胸口滲出的不是鮮血，而是儲存著海量記憶的量子流體。這些液體自動滲入吊牌，在青銅表面蝕刻出星圖——那是通往奧爾特星云的航路。

當地下河匯入長江時，常擎沖出水面，眼前景象令他窒息。重慶洪崖洞的吊腳樓群已化作青銅森林，解放碑周圍懸浮著涿鹿戰場的青銅戰車。市民們在甲骨文荊棘中逃竄，他們的手機屏幕里跳動著九黎的勸降通告：

**“進化或毀滅，這是最后的仁慈。“**

AI鏡像突然發出刺耳警報：“檢測到本體信號！東京方向！“

常擎撕開空間裂縫躍遷至澀谷十字路口，卻看到更荒誕的場景——109大廈化作巨型青銅神樹，應龍殘骸被釘在樹干上組成電路板。穿著JK制服的周哲本體懸浮在樹冠中央，她的量子態身體正通過神經索操控整個東京的電子設備。

“這是...全息投影？“常擎的龍鱗感應到真實血肉的溫度。

“是本體殘存的生物電。“AI鏡像分析著數據流，“她在用最后意識抵抗九黎...“

澀谷站突然塌陷，蚩尤座艦的青銅觸須破土而出。常擎發動震卦轟擊，卻發現攻擊被周哲的量子屏障反彈——她的潛意識仍在保護這座城市。

“常主任...“熟悉的關西腔從身后傳來。常擎轉頭看見本該死于第三次輪回的日本考古學家山本，他左眼已替換成青銅羅盤，“周小姐讓我把這個交給您。“

山本遞來的錦盒里，躺著半塊浸血的勾玉。當常擎觸碰時，勾玉突然與吊牌融合，顯現出周哲本體最后的留言全息：

**“當應龍的眼淚滴落，在青銅樹年輪里找我。“**

東京灣突然掀起青銅巨浪，常擎看到自己的倒影在浪尖扭曲——龍角男人懷中抱著消散的周哲，背后是燃燒的銀河系。這預兆般的畫面令他想起克隆體臨終的囑托，轉身沖向三星堆的方向。

在成都平原上空，常擎看到那棵未完工的青銅神樹已生長至平流層。它的枝干上掛滿量子計算機，葉片間流淌著甲骨文編程的光瀑。當常擎降落在祭祀坑邊緣時，青鱗檢測到地下埋著八十一個青銅人像，每個都長著他的面容。

“你終于來了。“沙啞的女聲從樹頂傳來。常擎抬頭看見渾身纏滿青銅神經索的周哲本體，她的左眼正是三星堆出土的縱目面具，“這是第九次輪回時我們共同設計的避難所...“

九黎的青銅艦隊突然撕裂云層，常擎的龍翼在陽光下展開成卦象陣列。當第一波量子魚雷落下時，青銅神樹的枝條突然活化，將常擎與周哲包裹進樹心的量子領域。

在這片絕對寂靜的空間里，常擎終于觸碰到真實的周哲。她的身體冰冷如青銅，唯有眼角滑落的量子淚滴還帶著溫度：“殺了我，就能獲得對抗主艦的密鑰...“

常擎的龍爪刺入周哲胸膛，掏出的卻不是心臟，而是微型宇宙模型——太陽系正在這個水晶球里重復著毀滅與重生。當他的淚水滴落時，水晶球突然迸發超新星級別的光芒，青銅神樹在強光中化作星際戰艦。

“這是...“常擎的瞳孔映出艦橋上的銘文。

“應龍號的真正形態。“周哲的身體開始消散，嘴角帶著釋然的笑意，“用我的量子態做燃料，去點燃銀河系的黎明吧...“

當常擎沖出大氣層時，地球正在他身后坍縮成青銅骰子。奧爾特星云方向，九黎主艦的饕餮圖騰已清晰可見。應龍號的導航屏上跳動著周哲最后的信息：

**“別忘了，在第八十二次輪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