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灘十八號的玻璃穹頂將黃浦江的夜色切割成棱形光斑，蘇璃望著電梯鏡面里倒影的自己。珍珠白魚尾禮服掐出過于單薄的腰線，鎖骨處懸著的白玉平安扣在冷光下泛著青灰——像極了ICU監護儀的顏色。

“蘇蘇姐，“林曉曉替她撫平后背的褶皺，“M美妝的人也在酒會名單里。“女孩指尖掃過她凸起的肩胛骨，那里有片火焰形胎記正在禮服鏤空處若隱若現。

電梯門開闔的瞬間，水晶吊燈的光瀑傾瀉而下。蘇璃踩上大理石臺階時，聽見宴會廳傳來玻璃碎裂的脆響。深紅色酒液正在程野的西裝前襟蔓延，而他面前妝容精致的女人正捂著嘴嬌笑：“程總怎么連酒杯都拿不穩？“

“周小姐的香水熏得人頭疼。“程野解開兩顆襯衫紐扣，露出鎖骨處猙獰的燒傷疤痕。侍應生遞來毛巾時，他忽然轉頭望向蘇璃的方向，眼底還殘留著未褪盡的暴戾。

蘇璃別開視線。三天前那場暴雨中的交易還懸在心頭——當她拒絕星環資本的注資后，程野的助理次日就送來了頂級律所的保密協議。這男人像頭耐心的狼，在暗處等待獵物自亂陣腳。

“接下來有請星火工作室創始人蘇璃女士！“主持人的聲音將她推上舞臺。追光燈打下時，蘇璃看見第一排的程野正在把玩打火機，金屬開合聲精準卡著她的心跳節奏。

全息投影在身后綻放出敦煌飛天，蘇璃舉起新研發的“浮光“系列口紅：“我們提取莫高窟壁畫礦物顏料，每支口紅的鎏金紋路都是獨一無二的......“大屏幕突然閃爍，直播間彈幕如蝗蟲過境般涌來。

【抄襲狗還敢出來賣貨？】

【支持M美妝維權！】

【主播脖子上戴的是贗品吧？】

程野突然起身走向控臺。他扯開領帶纏在右手，骨節分明的手指在鍵盤上翻飛。大屏幕上的惡意彈幕瞬間清空，取而代之的是星火工作室的專利證書，以及M美妝海外注冊商標的時間軸。

“蘇小姐可能忘了說，“程野的聲音通過控臺話筒震得人耳膜發麻，“某些國際大牌在中國法院的敗訴率是87%。“他指尖劃過自己鎖骨處的傷疤，“就像有些舊傷看著嚇人，其實早該愈合了。“

酒會騷動中，蘇璃看見程野的助理攔住幾個舉著相機往外沖的記者。她的耳麥里突然傳來林曉曉的驚呼：“蘇蘇姐！直播間觀看數突破三百萬了！“

但此刻更讓她心驚的是程野的眼神。男人倚在控臺邊，打火機的幽藍火苗正對準她鎖骨處的玉墜。這個角度......與十五年前濃煙中晃動的火光詭異地重合。

路演結束后的冷餐區，蘇璃在香檳塔后攔住程野：“程總對火災現場很熟悉？“她故意晃了晃玉墜，看見男人瞳孔猛地收縮。

程野突然攥住她的手腕按在鏡面墻上。冰涼的大理石貼著后背，他帶著薄繭的拇指摩挲她腕間動脈：“蘇設計師應該先解釋，為什么會有我母親陪葬品的仿制品？“

懷表從程野口袋里滑出，表蓋內側的老照片上，與蘇璃玉墜完全相同的平安扣正懸在旗袍女子的頸間。照片右下角的時間戳顯示2007年5月——正是蘇璃家火災發生前三個月。

宴會廳燈光突然熄滅。應急照明亮起的剎那，蘇璃看見程野后腰處閃過金屬冷光——那分明是把Compact 9mm手槍的輪廓。尖叫聲中，程野將她拽進安全通道，血腥氣混著硝煙味撲面而來。

“待在這里。“程野扯下領帶纏住她眼睛，“數到一百再摘。“他的氣息消失在樓梯轉角時，蘇璃摸到領帶內襯繡著的編號：0317。

黑暗將記憶撕開裂隙。十五歲的暑假，蒙著眼罩的她被少年抱出火場時，耳邊也是同樣的編號摩擦聲。救護車頂燈把少年染血的側臉照得忽明忽暗，他手腕的月牙疤貼著她的頸動脈跳動：“別怕，我是警察。“

樓下的槍聲將蘇璃拽回現實。她扯下領帶沖進樓梯間，正看見程野將消音手槍插回后腰。三個黑衣男人蜷縮在防火門邊，其中一人手里的相機還在閃爍紅光。

“程先生好身手。“蘇璃踢開掉落的記憶卡，“不知道交警隊還教反偵察課程？“

程野轉身時，蘇璃看見他鎖骨處的燒傷疤痕正在滲血。男人用染血的指尖挑起她的玉墜：“蘇小姐既然撿到我的領帶，“他突然扯開她后背的禮服系帶，“是不是該禮尚往來？“

火焰胎記暴露在安全通道的綠光下，程野的呼吸陡然粗重。他帶著槍繭的指腹按上那片肌膚，仿佛在觸摸經年的舊傷：“原來是你......“

消防警鈴驟然炸響。程野的助理帶人沖進來時，蘇璃正攥著撕破的禮服靠在墻角。染血的領帶纏在她腳踝，記憶卡已經被碾成碎片。

“程總吩咐送您回家。“助理遞來黑西裝外套，袖口殘留著雪松香和硝煙味。車載廣播正在播放突發新聞：“外灘附近發生燃氣泄漏事故......“

后視鏡里，蘇璃看見程野站在路邊抽煙。火光在他指間明滅，煙氣勾勒出的輪廓與十五年前的少年完美重疊。手機突然震動，陌生號碼發來照片——正是她肩胛處的胎記特寫，附言寫著：你偷走的不止是玉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