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將陸家嘴的天際線揉碎在擋風玻璃上，蘇璃第23次看向儀表盤的時間顯示。18:47分，距離簽約儀式還有73分鐘，而她的甲殼蟲還卡在世紀大道的車流里動彈不得。

中控臺上的手機突然震動，工作室合伙人林曉曉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動。“蘇蘇姐！直播間突然被封了！“女孩帶著哭腔的聲音混著電流聲傳來，“說是有人舉報我們抄襲......“

指甲深深掐進方向盤的真皮包裹，雨水順著發梢滑進襯衫領口。蘇璃望著前方望不到頭的紅色尾燈，忽然想起三年前那個同樣潮濕的傍晚。母親躺在ICU里插著呼吸機，醫藥費通知單上的數字在眼前模糊成一片水霧。那時她也是這樣被困在車流里，攥著當掉畢業設計的支票渾身發抖。

后視鏡里突然闖入刺目的遠光燈。伴隨著金屬扭曲的尖銳聲響，整個車身劇烈震顫。安全氣囊爆開的瞬間，蘇璃聽見自己后槽牙咬碎的聲音——今天是水逆嗎？

雨水混合著防凍液的氣味漫進車廂。蘇璃甩開安全氣囊，摸到車門把手時指尖還在發抖。黑色邁巴赫的車標在雨幕中泛著冷光，駕駛座上的男人正撐著傘朝她走來。剪裁精良的西裝褲腳濺上泥水，卻絲毫不影響他行走時帶起的凌厲氣場。

“需要叫救護車嗎？“男人的聲音比雨水更冷，傘檐微微抬起時，露出棱角分明的下頜線。蘇璃突然想起上個月在財經雜志封面上看到的臉——程野，星環資本最年輕的執行合伙人，傳聞中在華爾街讓三家對沖基金破產的“獵狼“。

此刻這只華爾街之狼的領帶上沾著她的粉底液。蘇璃低頭看著自己撞在方向盤上脫妝的鼻尖，突然不合時宜地笑出聲。多諷刺啊，她剛把工作室抵押貸款湊齊首付款，轉眼就撞上資本巨鱷的車尾。

“程先生，“她抹了把臉上的雨水，“不如我們速戰速決？“從包里抽出便簽本刷刷寫下賬號，“修車費打到這里，我還有......“

手機突然在掌心震動。林曉曉發來的直播間截圖刺痛視網膜——被封禁的界面赫然顯示著某國際大牌的LOGO。那是她們原創的國風彩妝設計，三天前剛被這個品牌發布的新品預告照搬了設計元素。

傘面忽然傾斜，男人的氣息裹著雪松香逼近。程野修長的手指捏住她濕透的便簽紙，目光掃過賬號信息時眉峰微挑：“蘇璃？星火工作室？“

雨滴在傘骨上敲出密集的鼓點。蘇璃突然注意到男人握著傘柄的左手，虎口處有道月牙形的舊疤，在冷白膚色上格外醒目。這個畫面像根細針突然刺進記憶深處，十五年前那個濃煙彌漫的下午，將她推出火場的少年手腕上，似乎也有相似的傷痕。

“蘇小姐打算用這種眼神看到什么時候？“程野的聲音將她拽回現實。男人不知何時靠得更近，傘面完全籠罩住兩人，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細密的陰影，“還是說，你終于想起該為耽誤我的時間支付利息？“

刺耳的警笛聲由遠及近。交警的摩托濺起水花停在兩車之間，年輕警員掀開雨衣兜帽時，蘇璃看到程野眼底閃過一絲陰鷙。這不像個普通交通事故當事人的反應，倒像是......在躲避什么？

“兩位請出示駕駛證。“警員的目光在邁巴赫車牌上停留片刻，突然變得閃爍，“程先生？這么巧，王隊剛還囑咐我們重點巡查這片......“

“小陳？“程野突然打斷他，唇角勾起沒有溫度的弧度，“去年交警隊年終酒會，我們見過。“他掏出皮夾時，有什么金屬物件滑落進積水里。蘇璃下意識彎腰去撿，指尖觸到冰涼的警徽編號牌時，突然被攥住手腕。

暴雨在這一刻詭異地靜止。程野的體溫透過濕透的襯衫袖口傳來，蘇璃看見他瞳孔驟縮的模樣，仿佛她撿起的是枚定時炸彈。編號牌上“0317“的數字在路燈下泛著冷光，這個編號......和當年火災現場那個少年警員的一模一樣。

“蘇小姐對別人的私人物品都這么感興趣？“程野松開她時，已經恢復漫不經心的神態。但蘇璃分明看見他頸側跳動的青筋，像暴風雨前不安的海面。

處理完事故已是深夜。蘇璃望著拖車將甲殼蟲拖走，轉身卻看見程野的助理正撐著傘等候。“程總吩咐送您回去。“黑色賓利無聲滑到跟前，后車窗降下半寸，露出男人輪廓分明的側臉。

手機在此時震動，林曉曉發來最新消息：“舉報我們的是M美妝！他們在海外注冊了專利，現在要反告我們侵權！“配圖是對方官微發布的律師函，落款處的紅色印章刺得眼睛生疼。

車窗完全降下，程野指尖夾著張燙金名片遞過來：“蘇小姐現在需要的不是網約車，“他目光掃過她攥著手機的指節，“而是一個能讓抄襲者跪著道歉的律師團。“

暴雨砸在車頂的聲音突然變得震耳欲聾。蘇璃望著名片上浮雕的星環LOGO，想起業界關于這個男人的傳聞——他投資的初創公司存活率不到10%，但每個幸存者都成為了行業獨角獸。

“代價呢？“她沒接名片，“程總不會做慈善吧？“

程野低笑出聲，腕表表盤在夜色中泛著幽藍的光。“我要你工作室未來三年凈利潤的40%，以及......“他忽然傾身靠近，雪松香氣混著危險氣息撲面而來，“你手機屏保上那個白玉平安扣的來歷。“

蘇璃猛地后退半步。鎖屏照片里，母親臨終前交給她的古玉正在雨幕中泛著溫潤的光。那是十五年前火災現場，昏迷前最后看到的畫面——染血的玉墜在濃煙中晃動，握著他的少年手腕上，月牙形的傷疤被火舌舔得發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