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長河,河神,接下請柬
- 猴子的型月?是二十四諸天噠!
- 宅游
- 2007字
- 2025-05-05 22:05:05
長河在晨霧中舒展身軀,九曲十八彎的河道如同天神擲下的青銅鎖鏈,將整片大陸捆扎成豐腴的飽滿。
西起雪山融水的清冽,東至入海口的咸澀,渾濁的浪頭裹挾著三十六個支流的血脈晝夜奔涌。
當第七場春雨漫過龜甲灘時,河心漩渦突然逆時針凝固,某種悸動醞釀而出,沉積千年的河泥凝成少女身形——
青鱗為袍,水波作發,眼瞳里沉淀著所有屬于河流的記憶。
三百支流河神在朔月夜前來朝拜。
青衣少女踏著銀魚躍出沱江,白須老者乘著浮木漂自洛水,最年幼的支流神還是個頂著荷葉的稚童。
他們用浪花編織成冠冕,將各自水域最古老的鵝卵石串成瓔珞。
長河河神垂眸接受朝賀時,整條主河道的水位陡然上升三寸,驚得兩岸猿猴攀上絕壁。
“往北三百里有白須老頭自稱山神?”
河神指尖撥弄著沱江支流帶來的訊息,那些被加密成氣泡的記憶里,嶙峋的山神正在給采藥人托夢。
“確有此事。”
洛水老者連忙拱手。
“往南五日水程,亦有云霧化形的精怪常與樵夫戲耍。”
最活潑的沱江少女突然掀起水幕,展示她新學的幻術。
波光里浮現出贏國龍紋幣上的青龍圖騰,鱗片間竟纏繞著契約金線。
河神額間的水紋突然閃爍:“這些金線的主人,可也是位神祇?”
這次的提問也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驚蟄日的晨光刺破云層時,河神拍散了第九個討論漩渦。
“既然有這么多同類,那該讓浪花認識浪花。”
她將本命鱗片掰成十二瓣,分與各支流河神作信物。
“請那些山野的朋友們來水府做客吧,來嘗嘗沉船里的陳年酒釀。”
支流神們化作萬千銀魚四散。
沱江少女取江心水凝成請柬,每滴水珠里都封印著宴席幻影;洛水老者采千年沉木刻帖,木紋自然形成水府地圖;連頂荷葉的稚童也認真吹出七彩泡泡,每個氣泡都裹著支流特產的水晶蝦。
青玉是在黃河拐彎處遇見信使的。
那個支流河神顯化成女童模樣,赤腳站在蘆葦編成的筏子上,發間別著七枚不同水域的貝殼。
“朋友!長河尊者請您赴會,”她遞上蚌殼制成的請柬,內層珍珠母上浮動著水紋邀約,“說是想見見契約金線的主人。“
河風掠過青玉手中的鮫綃囊,他瞥見請柬背面隱約浮現出其他神明的氣息——
山岳的厚重、云霧的縹緲、甚至帶著幾分荒漠的燥熱。
“倒是熱鬧。”
青玉望著向東奔涌的河水,彈指在請柬上烙下玉錢印記,黃河突然掀起三尺清波。
女童咯咯笑著沉入水底,留下一尾錦鯉作為回執。
長河水府懸浮在河心漩渦之上,琉璃穹頂流轉著三十六個支流的水色。
青玉踩著浪花凝成的階梯步入宴廳時,正撞見火神與霜神在斗酒。
赤發男子掌心的巖漿杯與銀發女子指間的冰晶盞相碰,蒸騰的霧氣里浮現出四季輪轉的幻象。
“嘗嘗這個。”
云霧化形的仙子飄來,廣袖拂過處,青玉掌中多了盞松針泡的露酒。
他抿著酒打量四周:
西狄荒漠的沙暴之神正在角落堆砌水晶沙堡;
東海鮫人公主的珊瑚耳墜滴落著咸澀的珍珠;
年輕的溪神被灌了三杯果釀,頭頂的蒲公英冠冕正噗噗地炸開絨球。
山神嶂獨坐在水府東北角的礁石王座上,十丈高的身軀被迫佝僂著,巖須垂落浸在河水中,竟滋養出一簇簇逆流而上的水草。
青玉走近時,發現他正用鐘乳石指尖捏著龍紋幣大小的酒杯,酒樽是整塊鐘乳石雕成,還帶著熊牙的紋飾。
“青玉?”
嶂的嗓音帶著山體回響,震落梁上游魚形狀的琉璃燈。
“哈哈哈~!坐我這角落的,多是受不住那些小崽子鬧騰。”
青玉倚著嶂膝邊的石筍坐下,玉錢化作酒杯接住嶂傾倒的山泉酒。
摻雜著神力的酒液里浮沉著嶂的過往:獵戶在懸崖獻祭山羊,采藥童跪拜石縫間的靈芝,無數細碎的祈愿在山脈間織就神格。
“你不覺著……我們太過偏愛人族?”
青玉忽然開口,指尖輕點酒面。
漣漪中浮現出方才宴廳的畫面:
河神正學著人類女子的步態起舞,水袖翻飛間精準模仿著漁家女的祭祀舞姿;
雷神與風神在行酒令時,用著贏國邊境的方言;
土地公教授如何幫農夫松土;
林妖炫耀自己為樵夫指路的功績;
連年幼的溪神都在比試誰治愈的村民更多。
嶂的瞳孔突然變成巖層斷面般的紋路:“看來你醒得比他們都早。”
山體震顫般的嘆息驚走一隊端菜的螃蟹侍者。
“信仰是蜜糖也是鎖鏈——獵戶獻上幼獸第一滴血,我便得保他七日平安;村婦供上頭胎胞衣,我需看顧那嬰孩百日無虞。”
宴會突然爆發的歡呼打斷對話。
長河河神正在展示新悟的神通,掌心涌出的水浪里,浮現出沿河十八城的豐收景象。
青玉注意到每當她回應某個具體祈愿,神格光芒便明亮一分,但靈動的眼波卻渾濁些許。
“唔,就像山泉終將入海。”
嶂將酒樽沉入地面,酒液順著地脈紋路流向主位。
“我等生來便是人族的倒影,他們愈虔誠,我等愈強盛,卻也……”
他突然握住從虛空中垂落的契約金線,那些本該無形的絲線在他掌心跳動如琴弦。
青玉手中的玉錢酒杯隨著嶂的動作開始發熱,他看見嶂身上延伸出的金線最為粗壯,卻纏繞著黑色斑痕。
某個暴雨夜的記憶在酒氣中蒸騰,饑民挖斷山神廟梁柱時,嶂的神格曾裂開蛛網細紋。
“敬這荒唐的共生。”
青玉舉杯撞向嶂的酒樽,玉錢與鐘乳石相擊發出編鐘般的清響。
主位那邊突然下起桃花雨,長河河神將整條沱江釀成了酒,醉倒的神明們橫七豎八躺滿沉船甲板。
某個瞬間,青玉仿佛看見所有神明身上的金線正編織成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