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點零七分，綠皮火車在鐵軌上搖晃著前行。李昀盯著手機屏幕，光標在輸入框里跳了又跳。窗外雨幕模糊了月色，他最終刪掉“有東西跟著我”的字樣，換上“快睡吧寶寶，明天見！”。

目光順著熄滅了的手機屏移到了右手手腕，綁著一條帶有蝴蝶玉的紅繩——這是女友去年生日編的，紅絲線里混了一縷她的長發，給他戴上時說：“這是本姑娘親手編的哦，戴著它就等于帶著我啦！”。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被她牽住手腕時，對方指尖劃過胎記，笑得像只小貓：“原來你這兒也有顆小蝴蝶呀。”

晨光撒上桌板時，李昀臉側還留著枕出的壓痕。他揉著眼睛望向窗外，遠處土黃色的城墻漸漸清晰——到西安了。手機在掌心震動，鎖屏跳出女友的消息：“出站左拐有賣胡辣湯的，我還給你點了肉夾饃。”

出站口蒸騰著辣子香。穿白裙的姑娘踮腳朝他揮手，發尾別著他親手做的紅檀木簪，李昀揮手喊了一聲：“瑤瑤！”

“黑眼圈又重了。”她指尖戳他的下眼瞼，薄荷糖的氣息混著辣子香。“累不累啊，昨晚跟你打視頻的時間就看你臉色不好，昨晚是不是又沒睡好？”

李昀低頭避開她的目光：“火車太晃……”話未說完，她突然捏住他耳垂，像拎小貓似的晃了晃：“好啦好啦！知道你奔波一晚上累啦！”他耳尖發燙，看見她領口露出的項鏈，掛著一只銀色的蝴蝶，此刻正貼著她跳動的脈搏輕輕起伏。

午后的街坊飄著肉香。兩人手牽手晃過鐘樓，她忽然拽住他停在光斑里，從頸間摘下銀蝶項鏈。“看！”她舉起項鏈對著太陽，蝶形投影落在李昀手腕胎記上，疊成完整的翅膀，“你看，都是我的小蝴蝶！我們在這拍照吧！”

他望著交疊的光影，喉間涌起酸澀：這只蝴蝶本該停在純白的花上，如今卻跟著他沾了一身濁氣。

路邊賣糖畫的大爺舀起金黃糖漿，蝴蝶翅膀剛要成型，巷口突然卷來一陣陰風，糖畫瞬間凝固成深褐色。

“怎么回事？”她縮了縮脖子，往李昀懷里靠。緊緊攥著他的手，他嗅到空氣中浮動的鐵銹味，右手胎記突突直跳。街角陰影里，穿旗袍的女人撐著油紙傘閃過，傘骨銅鈴輕響。

湖面碎金被風揉皺，她靠在李昀肩膀上。李昀盯著她睫毛投下的陰影，忽然想起一年前，自己跟著室友們到西安調研，突然遇到暴雨夜，她抱著濕透的打印文件沖進便利店，發梢滴的水在他腳邊匯成小水洼，借給她自己的外套，當時她便說：“你手腕上的蝴蝶真好看”——這是他們第一次相遇。

思緒被她的聲音拉回。“小昀！”她忽然開口，指尖劃過他腕間蝴蝶胎記，“這印記……像被誰吻過似的。”

話音未落，湖面“咕嘟”冒出氣泡，銅錢大的漣漪里浮起青灰色指尖。李昀瞳孔驟縮，自己的指尖已然泛起淡藍的幽光。

此時她的聲音開始有些發顫：“有人……在摸我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