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冬至打他們啊!”
“左邊!”
“不對,后面!”
“哎呀,你怎么又不看前面,太笨啦!”一位黃裳少女嘰嘰喳喳,扎得高高的馬尾辮在空中飛舞。
求學五年,次年同時學武,現在的大伙一個個人高馬大。只見泥地中央四個大漢正圍毆著一個年輕人。
斗轉騰挪之間年輕人一個釀蹌撲到在地,四大漢健壯齊齊麾下手中木棍,刮得罡風呼呼作響,嚴冬至左手撐地右手持棍抵在后背匍匐在地反手格擋。
砰~塵土飛揚。
縱使四人拼勁全力也只是將嚴冬至撐地的左手壓下些許。
“起!”嚴冬至運起手中長棍發力彈開四人,身形順勢倒立左手用力凌空而起越過頭頂跳出四人包圍圈,立穩后持棍作出一個把勢虎軀一震彈開身上灰塵。
“酥點,都怪你害我分心,不然你來!”嚴冬至埋怨道,隨即目光移向四人抱怨道。
“業老大、業老二、業老三、業老四!”
“干什么?干什么?留力不留手,都四打一了,不留手也算了,還使這么大力!我可削你們啦!”
“嘿嘿!我們樂意!”四人絲毫不覺得臉紅,并覺得理所當然,再次攻來。
“那我可對不起各位啦!”嚴冬至單手持棍指向四人,一手攤開平舉,眉目高挑。渾身氣勢一變,流露出蔑視眾人的狂傲。少年盡管布衣麻裳,隱隱間卻有一股唯我獨尊的氣勢。
“你指誰呢!”業家四兄弟還未有所動作,黃裳少女率先開口。
“四個大黑熊,這你們能忍?快揍他啊!”開始還給嚴冬至加油的李點酥揮著拳頭倒戈陣營點火,看熱鬧不嫌事大。
這黃裳少女喚李點酥,小伙伴們喊她酥點,而她還有一個讓人震驚的大富大貴身份,李家小姐——槍王李繡的孫女、李軒宣的妹妹。要是讓人知道堂堂千金大小姐來到這山野之間與一群泥腿子玩鬧,非要驚掉下巴。盡管現在嚴冬至與王霸二人已經小有名氣,但按照常理李家子孫也不是他們能夠接觸的,更何況是受李繡老將軍喜愛的小孫女。業家四兄弟便是護衛李點酥的,只不過與其說是護衛,說成是李繡老將軍派來監視自己這個小孫女不要惹出大亂子更為合適。
四人與嚴冬至不止一次交過手,此時見嚴冬至氣勢驟升,四人不敢掉以輕心,步伐穩定結陣而行,手中棍法虛實不定,四根棍子在嚴冬至眼前揮舞出無數殘影的同時巡視逼近。若是常人便已經被晃花了眼。
嚴冬至索性直接閉上眼睛耳朵微動聽聲辨位,手中長棍有條不紊的擺動,配合著詭異步伐三下五除二便將棍法殘影陣破開。嚴冬至手重,渾身肌肉爆起,長棍相撞彈得四人手心發麻,趁著四人重心不穩,一個箭步上前腳下一掃便將四人掀翻在地。
“承讓!”
嚴冬至將后背對著四人及圍觀伙伴,背著長棍偏頭鼻孔對天,留下一副高深莫測的背影。
“四位業師傅,我要打十個!”嚴冬至道。
“好小子!”四人輸了卻并不難受,似乎已經習以為常了,索性就坐在地上休息起來。
“太囂張了!”反倒是李點酥看到嚴冬至得瑟的模樣就牙癢癢,抄起兵器架上木制長槍就沖了上去。
“黃香,是好姐妹就一起上!”黃香聞言搖搖頭嘆氣無奈提起木劍跟了上去。
別看點酥瘦小行動起來身形極快宛若游魚,塵土微微起伏便出去數米,手中長槍更是奇快,一個人便耍出了之前四個大漢結陣耍出的殘影之勢。
嚴冬至不慌不忙,邊躲邊退,甚至都不曾動用手中木棍,只是不時輕挑開在旁協助的黃香木劍。相比之下,黃香的劍術中規中矩就顯得遜色許多。
“黃香,你怎么幫她呢!”黃香聞言笑笑不語,只是出劍。
“酥點太慢啦!還得練!”嚴冬至邊打邊挑釁道。
“哼!我樂意!”這本是業姓四人的口頭禪,相處久了便被眾人學去。見嚴冬至故意不用棍子挑釁,李點酥說著手下卻不慢,槍尖飛舞,槍王孫女槍術豈是平凡,身邊黃香見狀也不再藏拙,手中的劍也落得越來越快,迫使嚴冬至運轉起木棍對敵,只是出手皆有留力,不然兩個小姑娘可接不住千鈞之力。
施展開槍法的李點酥即使是嚴冬至也疲于應對,只不過占著自己力大無窮,往往一力降十會,這才穩居上風,這也是女子耍弄兵器的弊端,縱使天縱奇才可力氣比起下能抗大糞上能抗山的男子,終究少了些先天優勢,若是單打獨斗或許不明顯,可是長時間作戰體力上的缺陷便顯示出來了。
“不痛快不痛快,在座的眾人一起上吧!”強如嚴冬至也打得汗水直流,木棍在風中呼呼作響,打得興起直接橫棍點指眾人。
此時王霸站著,就看著戰場傻傻發笑,而在他魁梧身軀旁呢!謝江山也站著,手里還拿著本沒看完的志怪書籍。他二人一人天生神武以一當百,一人身體瘦弱只愛書籍。還有一個人——景山,此時正蹲在地上清點著剛才擺賭局贏下伙伴的三瓜兩棗呢,根本沒空搭理這邊。
“這可是你說的!”除了他們三,眾人早看得手癢,一擁而上。
一時間塵土飛揚,別說嚴冬至竟真的擋下了眾人圍攻并穩站上風,手中木棍如游龍,舞動極快之時竟不見棍身,出招皆有留力全憑技巧破敵,再不像之前那般蠻力沖砍,正是遇強則強。而眾人攻勢之中以李點酥最為亮眼,而唐當、韓道、吳漢次之,雖不能致敵卻也不落頹勢。
一番車輪戰下嚴冬至體力下降起來,手腳酸麻,此時再想發難卻用不出全力了,伙伴們倒是鋒芒正盛,嚴冬至漸漸露出頹勢。
“停停停!不打啦!累了!”
木制刀劍劈砍橫掃,棍子長槍前后招呼,眾人不語只是一味出招。
“呸呸呸!”無人理會,只吃了一嘴的灰。
嚴冬至見勢不妙棍掃地面激起濃塵,見他煙遁開溜,眾人趕忙追上,今天勢必要痛打落水狗。結果嚴冬至幾個箭步就躲到了王霸身后,謝江山卷起書籍、景山卷起自己小物件連忙遠離以防禍水東引。
“來呀!”嚴冬至沖王霸后面伸出腦袋,向眾人勾手。
見小山一般擋在前面的王霸,眾人稍做猶豫還是頂上前去。王霸臉上標志性的憨笑更甚,借過身后嚴冬至遞來的木棍毫無技巧的往前一推,眾人頓時只覺得兵器撞倒鐵塊一般虎口生疼。王霸一人之力便將眾人震了回去。王霸之力,就是嚴冬至都擋不住。嚴冬至的力量與眾人相比如羊羔與野牛,與王霸相比,如云泥之別。
“嘿嘿!”王霸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卻沒有挪開身形的意圖。
“嚴冬至,有本事你別躲在王霸后面!”酥點眼見揍到嚴冬至的機會溜走了極其不甘心。
“我樂意!”嚴冬至在王霸身后伸出腦袋洋洋得意。
“當縮頭烏龜嘍!”四個業姓護衛坐在地上看得哈哈大笑,你一言我一語擠兌起他來。
“屁股不涼嗎?看來地上不冷啊!”嚴冬至就當沒聽到,擠兌四人。
“冬至手都沒熱乎呢!繼續啊!”
“就這還讓大家全部一起上呢?”
“你行不行啊!”
······
眾人打不過王霸只得發動語言攻擊,顯然大家都不想放過這個痛扁嚴冬至的難得機會。
“你早怎么不上?”
“有你熱身的時候!”
“下次還打你們全部,王霸除外!”
任眾人說什么嚴冬至就是躲在王霸后面不出來,嘴上還不忘反擊。
“你們練功都用嘴的?咋這么大動靜!”屋中寫文章的老童生看向院外,從窗中探出來了頭。
“老秀才,嚴冬至欺負我和黃香!”酥點看到了救星嚷嚷道。
“是嘛?冬至進來!不是早就跟你說過要讓著女孩子嗎?”
“先生我沒有!”
“進來!”嚴冬至只得灰頭土臉進入小院,對這位先生嚴冬至可不敢像李點酥一樣沒大沒小。
啪啪~屋中戒尺聲傳來,眾人趴著窗戶偷聽。
“真打啊!”眾人小聲嘀咕。
其實呢只是打得響,不疼,先生呢也就是寫文章累了,解悶玩呢!
業家四兄弟別看在這不濟事,在鎮上卻是頂頂有名的捕快,不,在整個夏朝都是頂有名的。
“馬踏連綿群山去,嚇煞山中眾小兒,四棍蕩盡不平事,威鎮南部半邊天。”
四人本不是這南部邊境人,自幼父母亡故吃百家飯學百家藝,一身武藝學來殊為不易。兄弟幾人相互扶持稍微長大點后便以山中野物為生,生活貧寒反而讓他們養成了一副熱心腸。日間于市集販賣野物見鄭氏子弟白日醉酒鬧市欺人,四人與其發生沖突,一眾家丁被打傷,為首的鄭氏子弟因為身體孱弱加上喝酒后神志不清,竟中數拳后栽倒腦袋碰到地上巖石當場身亡。
“獵戶”“南部鄭氏子弟”“當街拳殺”這些字眼太觸目驚心了,這無異于老虎頭上拔毛,大家紛紛好奇發生了什么。鄭氏子弟醉酒鬧市事件幾日間便傳遍了夏朝大江南北,這其中不乏有心人的推動。
國之柱石的豪門氏族不同于普通爆發富,這樣的豪族大家有著深厚的文化內核以及自己的門規家風,這樣的事情發生無疑是在他們的臉皮上打耳刮子,雖然動搖不了鄭氏分毫地位,但還是很多人樂見其成偷偷躲著扇扇陰風看看笑話。
本來得罪了鄭氏四人必死無疑,但是因為輿論太廣四人被傳為俠客!若是真的斬殺四人南部鄭氏只會被口水淹沒,徒增笑料。最終業家四人因為過失殺人被流放邊境充軍。
剛剛到達邊境恰逢衙門衙門人手不夠,縣令見四人人高馬大便上書將軍府,將四人留下充當衙役。小鎮民風淳樸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別說是殺人越貨,就是雞鳴狗盜之事都少有發生。四人閑暇之余便常常到周邊城鎮四處閑游教訓了不少江湖宵小,更是在幾次押送貨物中憑借高超武藝剿滅了幾股小匪患,憑借功勞升到了捕快并在江湖上闖出了不小的名聲。
老童生拿積蓄請了武術教頭教授孩子們武藝,謝江山身子孱弱并不是學武的料,不過平日里也跟伙伴們練習些基礎把式全當強身健體了。景山則沉迷商賈之道一心想賺小錢錢對武藝一途并不感冒。無商不奸,故此商賈一途被讀書人們視為下乘。老童生不以為然,只是自己也只是略通術算,商道有成之人又豈會輕易授人以漁?為此老童生拉下面子四處打聽借的借求的求硬是給景山淘來了不少商家書籍術算之法讓他自學。
女孩子黃香、韓道兩人選擇了劍術、吳漢刀法、唐丹槍棍,這幾人武學天賦極高,短短時間便掌握了教頭們的所有把式。而嚴冬至更甚,他并未選著一種兵器,而是全部都學。他對于武學有過目不忘的本領說是萬里挑一都不為過,在伙伴們和教頭打得有來有回的時候嚴冬至青出于藍已經可以打敗幾個教頭的聯手攻勢了,大家也在那時候得到一個共識,聯手打嚴冬至并不丟人。
那時候嚴冬至才十三歲!其余幾人也是相差不大。業家四兄弟也是在那些教頭口中聽說了這幾個練武天賦極高的孩子,故而決定去書院看一看,這一來二去李點酥知道了便也偷溜出來,說到底這私塾也算是李家的產業,還有四人護著問題不大。李繡老將軍詢問之后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任由小孫女玩鬧。
至于王霸呢,很強,強得離譜!但是他的強大又和嚴冬至有所區別——天生神力!剛開始嚴冬至還能在力量上與王霸抗衡一二,并憑借著武學天賦利用技巧稍占上風。可是王霸每過一年力氣竟成倍的增長,次年嚴冬至被王霸沒收住力不小心打得人仰馬翻后,他也得出了一個結論。
“我要打一群,除了王霸······”
老童生一生都在與科舉考試較勁盼望著有一天能都登上天子堂,少年負壯氣,奮列自有時。一眨眼垂垂老矣,這有時還未有時。年少成名后期頹然,少時的傲氣便成為了心頭的大山壓得老童生喘不過氣來,隨著時光流逝愈來愈重······
原本已經萬念俱灰準備白首東山,混一天算一天,結果因為這些可愛好學的孩子又讓處于夕陽的老童生動起了發光發熱的念頭,既然自己治國平天下已經希望渺茫了,那么將學問傳承下去自有后來者替自己施展抱負。
老童生年輕的時候寄出過無數書文,均是治國安邦的策略,想盡了一切辦法就為了讓朝廷看到自己的治國之才,結果一封封書文一次次的石沉大海。現在這些書文內容又被老童生整理出來授予眾人的同時繼續動用各種渠道往朝廷進諫,倒也不報多大希望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而在這同年朝野震蕩夏朝太子薨世,這太子是吳帝唯一的兒子,這意味著吳帝若不能老來得子整個王朝將后繼無人。不久后令眾人心憂的事情還是發生了,誰都沒有想到發生得如此之快,吳帝因為年事已高思念太子悲痛過度加之過于疲勞,于夜間驟然駕崩于書案周折之上,被發現時手中還握著朱筆。
舉國哀痛!夏朝從初代吳帝至今已經是第三任皇帝,第一代吳帝白手起家馬上皇帝英勇無雙踏平諸國統一山河,第二任吳帝年少跟隨父輩打天下,青年掌國運籌帷幄,中年草原部落侵擾北部疆土安寧,親率鐵騎踏破狼子野心,晚年立罪州圈罪民平息內亂。第三任吳帝并不會上馬殺敵,但是早早的便開始天子監國治理國家,為二代吳帝廝殺提供保障,在他的統治下僅僅數十年人人溫飽一片欣欣向榮。可惜第三任吳帝雖是仁德君王可惜自小身體欠佳再加上積勞思慮過多這才英年早逝,膝下又無子嗣,此天要亡我夏朝,非人之過也。
在這京都動蕩之際各路皇親國戚駐地藩王開始純純欲動。以前那個位置想都不敢想,可是現在不一樣。天子駕崩后繼無人,自己身上流淌的也是皇族血脈真正的龍子龍孫啊!不等國土之外的草原諸部有所行動,夏朝自身就已經大廈將傾。
此時一道曉諭文書昭告天下,先是緬懷先帝后是痛斥大罵心懷叛逆之輩,洋洋灑灑數千字慷慨激昂鏗鏘有力!而看在眾人眼中就只有兩個關鍵信息:一、新吳帝將由三省六部于皇親之中推舉出。二、藩王膽敢擅自脫離封地者,天下共擊之。
發此文的是文臣首腦陳晟,此人原是帝師教授年幼武帝學問,后任禮部尚書,一生未婚未有子嗣,老來辭官吳帝不愿讓老人離開孤獨終老便將其留在身旁。陳晟便成為一個沒有官職,卻在朝堂中極其重要的存在。而朝堂中還有兩股比陳晟為首的文臣集團更強大的勢力——外戚、與宦官,當然這都是后話。京城動蕩,三股勢力難得暫時聯合在一起。
曉諭言辭激烈,態度強硬,“天下共擊之”短暫的將各地躁動暫時平息了下去,雖然心有不甘可沒有一個藩王敢在這時候做出頭鳥的,大家摸不清京城守備力量的虛實都躲在暗處打算再觀望觀望,況且新皇從皇親之中選取,理論上各地藩王均有機會,這人選便要慎重,極有可能牽一而動全身,眾人暗流涌動整備兵馬的同時各施神通探查皇朝之中的消息。
結果就這稍一猶豫的功夫造反機會轉瞬即逝。半月后又一道消息傳出,原本鎮守西部罪州的大將軍龍城飛已經抵達京都并被任命為新的兵部尚書兼鎮國大將軍。
對于這位將軍一生履歷無數,總結下來就是簡單的幾個字“一生未有敗績!”,用兵如神,軍神無雙,再加上他從西部罪州調回的大量兵馬,瞬間壓制了沸騰的天下,穩固了京都安全。
天下稍微有點勢力的藩王這才回過味來,中了緩兵之計卻又無可奈何。至此天下動亂鎮下大半,這時一道明確的文書才昭告天下,夏朝第四任吳帝當由分封南部的閑散藩王吳颯,繼第三任吳帝后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名正言順!就是德行上吳颯本人軟弱,名不見經轉,手下無實權,是個正兒八經的閑散皇親。選他屬于是天下人的意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在于沒想到真選這誰都能捏兩下的軟蛋當皇帝。吳颯被人知道這消息更是幾夜沒睡好覺,生怕自己在睡夢中一睡不醒。
吳颯府邸在夏朝南部護送皇帝回京的任務便落在了南部這李氏旁支的身上,槍王李繡老爺子帶隊,并著從南部邊境往返而來的大孫子李軒宣與孫女李點酥一同護送新皇回京。嚴冬至便作為李點酥隨行親兵一并前往,這便是嚴冬至初步在天下展現身影的開始。
今天李點酥便是來告訴大家這個消息的,待到“鳳凰子”李軒宣從南部回家,一行人便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