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主任著實是個極為古板之人。他的字跡猶如電腦辦公軟件打印出的楷體那般標準規范。對于書寫筆畫的粗細以及夾角,他的要求可謂極其嚴苛,絕不允許自己的字與印刷體有哪怕 0.01mm的偏離。他身為一名語文教師,僅教授高二 5班這一個班級,他的課程安排在每天下午的第一節課。每天上午 11點,他便前往食堂就餐,隨后返回進行洗手,接著便會到 5班的黑板上一筆一劃地書寫板書,而且還隨身帶著放大鏡、量角器、直尺、圓規等工具。寫完之后,他還會用手機進行拍照,利用軟件建立坐標系、擬合方程、計算各處的斜率,以此確保自己的字毫無偏差。他一直持續書寫到中午1:30才結束,隨后洗洗手,將工具收拾好,回到辦公室進行短暫的午睡。每次簽名時,他都是一筆一劃地認真寫字,寧可多花費一分鐘,也不愿寫出與印刷體楷書有絲毫不同的字跡。
每天中午,當寇主任完成板書之后,班上便會有學生朝寇主任豎起大拇指。然而,待寇主任走遠后,便會有一位同學說道:“這種字毫無個性可言,倘若僅僅只會模仿而毫無突破,即便寫得再美觀,也無法成為一代書法家。”
有同學在私下這般說道:“怪不得他反對放松呢,一旦通過放松致使性格變得活潑起來,那這種字體恐怕就會演變成行楷乃至行草了。”
有同學問寇主任:“您當年高考寫的是這種字體嗎?”
寇主任回應道:“當年高考時,我書寫的乃是放蕩不羈的草書。后來,為了能夠成為一名合格的人民教師,我便勤奮苦練字體,最終因致力于實現字體的完美,而失去了自身的個性。”
一日,龔同學前往寇主任的辦公室問詢問題,驚異地發覺桌上羅列著諸如中藥飲片當歸、天冬、芍藥、甘草等,還有丹梔逍遙丸、百合茯苓酸棗仁片、柴胡桂枝加龍骨牡蠣丸(無鉛丸)等藥物。龔同學對中醫之道頗為精熟,心中暗自揣度寇主任定然是憑借這些來平抑五臟之火,并且達到平肝解郁、鎮靜安神之效,以防肝郁化火、陰虛火旺,致使心神不寧,進而致使字跡偏離規范。
而寇主任在講解題目之時全然不動筆,而是借助電腦在課件上進行輸入,以免自身書寫速度過于遲緩而對講解造成影響。
寇主任同時具有語文、數學、物理、生物4門學科的教師證。他卻把數學、物理、生物的所有知識都用在了練字上。他曾經在一個暑假里求出了4000個常用漢字的每一個筆畫的直線/函數/曲線的方程(包括一般方程、標準方程和參數方程)和寫字時每一個點對應的向心加速度、速度、摩擦力,還做成一部4000個分P的大片發到了B站上。[他的計算標準是:按每一個字寫在邊長1cm的正方形格子里計算,格子中心為坐標原點,豎直向上、水平向右為正方向,使用他在視頻開頭給出的標準黑色水筆。]他曾經上過公開課《圓錐曲線的平移與旋轉》《曲線運動》《向心加速度》《人腦的高級功能-語言-W區》,深受學校領導好評。他對于漢字書寫的要求,已經到了這種地步。
他曾經說:“練出這種印刷體的楷體,無非平肝解郁、滋陰降火、補氣養心。”而“無非平肝解郁、滋陰降火、補氣養心”這句話照搬B站上的視頻《中醫大腦,第9講:甲亢(甲狀腺功能亢進)的治法》,僅僅刪除了“消腫化結”一詞。練字確實需要心靜,心靜才能寫出教科書式字體。
而寇主任對課堂紀律都要求甚是嚴格。他每節課都會掃視全班,發現有人上課睡覺或者開小差,便會立即點名回答問題。他常常說:“我不想看到,有一個同學,在上課時掉鏈子。”
他查課時,每發現一個同學上課睡覺,便會在教室門口毫不留情地說:“把睡覺的給我立馬叫醒!把飛到外太空的魂魄都給我立馬拉回來!我現在開始倒計時,10,9,8,7,6,5,4,3,2,1,0。”如果教室門被關,他就會直接敲門,等門開了以后再予以提醒。
在晚自習和周末自習巡查時,他發現有一個同學不在,便會直接用手機備忘錄記錄該班級和未到學生姓名,第二天找這個班班主任溝通。
而在網上批改語文試卷時,寇主任十分嚴格。改問答題時,參考答案明確說了,若有其他合理答案,酌情給分,而他看到與標準答案不同的得分點,一分不給。他曾經批改過一道6分的題,答案有6點,答對1點得2分,答出任意3點即可得滿分。他卻按照一點一分來改,而且哪怕6點大概意思都一樣,關鍵詞都寫到了,但是只要與標準答案相差幾個字,不是一字不差,他還要扣掉0.5分。批改作文時他更加嚴格。本來評分標準要求老師按照一類、二類、三類、四類四個檔次打分,而他卻按照內容20分,表達20分,特征20分給分。他內容一般打15分左右,特征一般打5分左右,而表達得分則與字跡關系最大。他不看語言,光看字,字跡潦草只給5分甚至0分。他改作文的分數普遍偏低,20分、30分一大堆。而且每次給他改的作文都恰好是嚴重偏題的作文。而他改默寫題時更是嚴格。他一旦發現學生在默寫題里寫了一點點連筆,或者兩個筆畫打架,但凡有一點點不夠清晰、易讀的字跡,一整個空都沒有分。而17題第3問是開放性的默寫題。他不管答案是否合理,只要不在答案給的示例范圍之內,一律不給分。
他甚至還會被學校分配去改數學、物理、生物的試卷。他改數學、物理時,只要最終答案錯誤,步驟分一分不給,而生物的長句表述題更是要求一字不差,差一個字,一整個空給0分。
寇主任對待每日的備課工作,那真可謂是細致入微到了極致。講課前,他必定會將課件從頭到尾仔仔細細地查看一遍,對課件的放映效果展開極為嚴格的查驗與調試,全力以赴確保上課期間不會出現任何的差錯與意外。并且,他還會把整個課件里的所有漢字字體全部都設置為楷體。每天清晨6點,他就會早早地抵達班級進行課件放映,以此來確保上課時一體機以及課件都能夠萬無一失。在早上6:10,他會開啟二倍速進行試講,一直持續到6:30才離開班級,這般操作,就是為了保證自己在正式上課時不會說錯哪怕僅僅一句話。而當他講解練習題與試卷時,會把每一道題目都精心地制作成精品課件,以便于自己能夠更加順暢地進行講解。他在備課上所花費的時間,竟然是其他老師的三倍之多。他這般極其認真的備課習慣,猶如一顆投入湖中的巨石,在全校的教師群體中激起了層層漣漪,深深地影響了每一位教師。
一日,寇主任外出進行公開課講授,未在學校,此時便有同學直言:“我最為討厭毛利小五郎了!”眾人皆知曉,在周末外出時頭戴毛利小五郎帽子之人,便是寇主任。
寇主任聽力極為出眾,即便相隔數百公里的聲音亦能聽聞。當他聽到此抱怨之語后,雖有心改變自身,卻察覺自己內心那古板、不知變通、嚴苛的性格已然根深蒂固,難以改變。
一個周日,他外出巡查,來到了自己的大學母校江東師范大學(臨水市濐溪區躍進東路 145號)。他瞧見有同學在校園內閑逛,便即刻用手機備忘錄記錄下了他們的名字。當他看到學生在實驗樓里參觀,認為這是一種有效的學習方式,于是就將備忘錄上的名字刪除了。
待學生離開后,他走進實驗樓。他借助顯微注射器在細胞上小心翼翼地書寫了一個楷體字。隨后,他沾染上了一個不良習性,即固定木栓,在木栓細胞上寫字,并且要求自己寫字的精度控制在一層生物膜的厚度之內。為此,他耗費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甚至因此患上了高度近視。
在上課前,他更是佩戴著由顯微眼鏡和近視眼鏡組合而成的特殊眼鏡書寫板書,嚴格要求自己寫字的誤差不能超過半層生物膜的厚度。
而每日他開車往返學校與家的途中,對自己車輛的速度和運動軌跡有著極其嚴苛的要求。他要求車速必須精準達到36km/h(10m/s),且要保持勻速行駛,行駛軌跡需與道路中心線平行,或者構成相似圖形,并且在不需要轉彎、前方無特殊情況時要始終在同一車道上行駛,不能偏出車道半寸。并且,車輛啟動和剎車時的加速度必須精確為 4m/s2,絲毫不得偏差。為此,他特意在車上安裝了用以測量速度 v、加速度 a的傳感器,以確保 v和 a的數值都完全在自己的預期范圍之內。
他深知自己的這種強迫作風已然嚴重影響到了工作與生活。他曾前往臨水市第四人民醫院的中醫神志科求診,被診斷為患有重度強迫癥。醫生為他開具了各式各樣的中藥和西藥,還實施了多種心理疏導與心理訓練,然而卻均未見絲毫成效。最終,他索性選擇了放棄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