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漸深了，碩大的校園里幾乎沒有半點燈光。曹澍涵蜷縮在美術活動室的一個角落，裹在身上的窗簾并不能完全抵御寒冷，他還是不愿意回家，朋友都聯系不上，只能在這里度過第二個難熬的夜晚。整整一天沒吃什么東西了，他清楚底感覺到肚子在強烈抗議，這讓寒冷變得更加難以忍受，越到半夜越覺得要凍僵了。

望著漆黑的天花板，曹澍涵忽然覺得委屈，從小到大，他幾乎都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任何事情都有人為他服務。可現在呢，像個流浪漢一樣狼狽，他不知道現在幾點，可突然有一股沖動，覺得自己必須離開這里，要不然即使不冷死，也會被心里的火氣給憋死。

都怪張雨莉，都怪她，從她意外與外公重逢以后，他就沒有一件事順心，落到了人生最凄慘的境地，不能就這么算了，他一定要找她去算賬。

拿定主意，曹澍涵就準備前往女生宿舍。此時，街上的路燈還沒有熄滅，街道依舊非常冷清，見掃地機已經開始運行，他推測，現在是凌晨五點左右。他在校長辦公室偷看過張雨莉的一點信息，知道他大概住在哪棟樓，一點都不難找。

曹澍涵來到女生宿舍樓下，時間依舊很早，附近一片漆黑，一個人都沒有。就在他猶豫要不要先找個地方躲躲冷風，忽然發現，張雨莉所住的房間窗口居然亮起了燈。

不會吧，誰會起這么早？就算她讀書很勤奮，可這么冷的天氣，現在正是縮在被窩里最舒服的時候，誰能爬起來？正在納悶，看到燈又熄滅了，接著傳來電梯輕微的震蕩聲，一個全身裹在外套里的身影走了出來。曹澍涵仔細一看，居然真的是張雨莉，她甚至戴著帽子和口罩，要不是曹澍涵此時正恨她，所以她化成灰都能被他認出來，換別人肯定認不出是誰。可她到底為什么天還沒亮就跑出來呢？是不是有什么別人不知道的秘密？

抓到張雨莉的把柄，曹澍涵一陣興奮，他像個大頭偵探躲在寒風中，豎起衣領，渾身不適的氣息都消失了。

張雨莉推著一輛海陸空三用變速自動自行車，并沒有騎，而是快步走著。出了校門，曹澍涵遠遠跟在她身后，轉進一個小巷，老舊的小巷里沒有路燈，顯然很清冷。有扇門打開，院子里微微透出一點光，一個男人站在門口，張雨莉不知說了什么，嘴里喝出白氣，他笑了笑，他將一個大大的紙箱搬起來，放在自行車的后部。

她在干嘛？干壞事嗎？搬的又是什么東西？曹澍涵靠近幾步，正打算抓個現行，突然一個低沉的男聲從對面傳來：“姑娘，你還這么小，要注意身體啊?！?

“沒事的，王叔，就當是晨練。”張雨莉不以為然地說。

“哎，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這么冷天出來送牛奶。”

曹澍涵嚴重懷疑自己聽錯了，超市里什么牛奶都有，要牛奶直接去買就好了，實在不明白為什么這個年代還有送牛奶這種職業存在，在他的世界里，這簡直是上個世紀的傳說。而今天，被他目睹了這個傳說，主角還是他的死對頭張雨莉。曹澍涵呆呆地站在暗處，看她跟著自行車逐漸走遠，箱子里的奶瓶發出一陣輕輕的碰撞聲。

難道她家已經窮到她要這么早起來打工賺錢地步了嗎？平時的張雨莉總是光鮮亮麗，在學校從早到晚都匆匆忙忙，從來沒有這么落魄的時候，她就像一位高貴的女王?？墒乾F在呢？包裹在一件單薄的風衣里，寒冷的天氣幾乎要令她縮成一團，可笑的帽子和圍巾將她包裹得像一個可疑人物。要不是他一路跟蹤著過來，他絕對想不到這個人就是張雨莉。

至于嗎？就算她需要錢，隨便跟外公提一下，沒有什么解決不了的，況且，她還繼承著外公的財產，大不了和他做個交易，也可以撈到不少錢，為什么要這樣做？曹澍涵百思不得其解，曹澍涵被這股強烈的好奇心支撐著，忘記了寒冷和饑餓，一路跟著張雨莉走過好幾個小區，他想看看她到底在搞什么鬼，事情會不會有什么反轉。

直到春日的第一縷朝霞出現，一個多小時后，張雨莉完成了工作，開始往回走。曹澍涵心里很不是滋味，就像看電視劇的時候，突然發現一個做了很多壞事的安派，其實是警察的臥底，雖然不會很快喜歡上這個角色，可討厭的感覺也會立刻減半。這種微妙的轉變讓他覺得很無趣，覺得再待下去也沒有什么用處，便決定獨自回學校。

就在這時，前方不遠處傳來一陣“呼啦”的倒塌聲，曹澍涵回頭一看，張雨莉的自行車倒在地上，箱子里的牛奶已經摔了一地，輪胎連軸轉著，她結結實實地被壓在車底。曹澍涵幸災樂禍地笑著，能夠親眼看到張雨莉摔一跤的倒霉相，這可能是他最近遇到的最高興的事。

一分鐘過去了，張雨莉仍然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不會這么脆弱吧，摔一下怎么老半天都爬不起來？曹澍涵遠遠地看著，猶豫要不要過去看看，又是一分鐘過去了，她仍然一動不動；又是一分鐘過去了，曹澍涵不敢再遲疑，跑到她身邊大喊：“小惡魔，你沒事吧？”

張雨莉沒有反應，像是睡著了一般。曹澍涵移開她的自行車，將她的頭抬了起來，只見她呼吸急促，雙眼緊閉，眉頭緊緊地皺在了一起，平時紅潤的臉色此刻也是一片慘白，看起來很難受。

“喂，你醒醒！”曹澍涵學著電影中的樣子拍了拍她的臉，可卻叫也叫不醒，這下他終于有些慌了。

對，送醫院！他定了定神，將張雨莉扶上自行車，歪歪斜斜地騎著車往校醫院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