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杭大運河，是貫通大慶南北的重要交通水道，也是維系經(jīng)濟(jì)命脈的關(guān)鍵所在。

盡管朝廷采取了種種措施防衛(wèi)大運河，大運河的匪患還是較為猖獗，時有水匪劫掠商船、客船甚至官船。

這些水匪，來歷復(fù)雜，身份各異。

有的是江湖匪徒，專以劫掠為生。

有的是漁民，鋌而走險。

有的是既販運私鹽又兼做水匪的鹽梟。

也有一些官府捕役，與水匪勾結(jié)，甚至親自參與劫掠。

李六，乃是山東境內(nèi)的一個江湖大盜，近一年來，他領(lǐng)著一群手下匪徒，幾次在大運河上興風(fēng)作浪，劫掠過往船只。

這日，李六率領(lǐng)著十幾個匪徒，乘坐兩艘偽裝成普通客船的小船，悄然駛?cè)霔椙f境內(nèi)大運河的一段狹窄河道，伺機而動。

船外是陰天，天色陰沉，灰蒙蒙的云層低垂，倒是沒起多大的風(fēng)，河面較為平靜，偶爾有幾只水鳥掠過，發(fā)出幾聲低沉的鳴叫。

兩岸的田疇林木在陰天的籠罩下顯得深沉，遠(yuǎn)處的山巒輪廓模糊，若隱若現(xiàn)，仿佛被一層輕紗遮掩。

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氣息，仿佛隨時會有一場雨落下。

船艙內(nèi)，李六正抽著旱煙，煙霧在擁擠的艙內(nèi)繚繞，與昏暗的光線交織。艙內(nèi)的其他幾名匪徒也不言談?wù)f笑，安靜之中或坐或靠，多半都帶著一股狠厲之氣。

一個故意偽裝成書生模樣的匪徒匆匆鉆入船艙，對李六稟報道：“大掌柜，來了一艘大船，或值得咱們動手的。”

李六聞言，眼中精光一閃，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冷笑，旋即起身鉆出船艙，站在船頭，朝前方緩緩駛來的一艘大船望去。

他立刻分辨出，那是一艘民用大客船，有些奢華，若是租賃，租金不菲，甲板上站著兩個身影，像是一個老仆和一個小廝……

“那船上多半是大戶人家，要么是富賈，要么是官宦，且多半防守薄弱。嗯，是上好的獵物，值得動手！”

李六瞇起眼睛，心內(nèi)作出了推測，也作出了決定。

“讓弟兄們準(zhǔn)備動手！”

李六的眼神透著陰鷙，低沉冷冽地對身邊書生模樣的匪徒下達(dá)了命令，干脆利落地熄滅了煙鍋里的煙葉，收起了煙鍋、煙桿。

書生模樣的匪徒點頭應(yīng)聲，轉(zhuǎn)身向這艘小船艙內(nèi)的匪徒們傳了話“大掌柜有令，準(zhǔn)備動手”，又朝著后面一艘小船打了個手勢。

一時間，兩艘小船內(nèi)的十幾個匪徒紛紛摩拳擦掌，眼中閃爍著貪婪，準(zhǔn)備展開一場兇惡的水上劫掠。

此段大運河的水面依然較為平靜，河水在陰天的映襯下泛著灰暗的光澤，然暗流已涌動，一場血腥的風(fēng)波即將掀起。

……

……

被李六盯上的大船上，乘坐的正是薛家一行人，包括了薛姨媽、薛蟠、薛寶釵及十幾個隨行的下人。

此時，兩個奴仆正站在甲板上，分別是謝季興、利兒。

謝季興是薛蟠的乳父，年已半百，形容清癯，顴骨略高，膚色因常年戶外活動略顯黝黑，臉上刻著幾道深深的皺紋，身穿一件藏青色長袍，腰間系著一條深色腰帶，腳蹬一雙厚底黑色布靴。

利兒是薛蟠的小廝，此前他曾隨同吉兒、如兒一起監(jiān)視跟蹤過姜念。

此時，謝季興正帶著利兒一起在甲板上放哨。

利兒突然郁悶地對謝季興道：“謝爺爺，您曉得的，我和吉兒是一同做大爺?shù)男P的，名兒也是一同取的，吉兒和利兒，合起來是‘吉利’。可如今，大爺只對吉兒好，卻不對我好。坐船十幾天了，我天天在這艙外放哨，吉兒則天天在艙內(nèi)與大爺吃酒賭錢，好不快活。吉兒仗著有大爺?shù)南矚g，也越發(fā)在我跟前拿大，當(dāng)我是他的奴才似的了。”

謝季興聽罷，只是淡淡一笑，并未接話。

利兒繼續(xù)道：“吉兒有何了不起的，無非是長得比我白一些俊一些，與大爺貼了燒餅，才討大爺喜歡的……”

“住口！”謝季興突然打斷，瞪了眼利兒，“你昏了頭了？這話兒是你能說的？若是傳到奶奶耳朵里，縱不揭了你的皮，也會攆了你去！”

利兒撅了噘嘴，嘀咕道：“我只是與您老說說，您老一向心善，又嘴嚴(yán)的，我才敢在您跟前吐吐苦水……”

謝季興語氣稍緩：“有些話，爛在肚子里也不能說，以后說話要多長個心眼兒。”

利兒轉(zhuǎn)身，望了眼遠(yuǎn)處緩緩駛來的兩艘小船，又問謝季興：“您老帶著我天天在艙外放哨，天天風(fēng)吹日曬的，說是要防著水匪，可這都十幾天了，連個水匪的影子都沒見著。我看這大運河倒是平安得很，哪里就會冒出水匪來打劫了？”

謝季興道：“我頭里就與你說了，這大運河上時有水匪打劫的。你年紀(jì)輕，見過的世面少，咱家老爺在世的時候，有一回我隨老爺進(jìn)京，就在大運河上親眼見過水匪打劫，那打劫的還是一艘官船呢。”

利兒不以為意地撇了撇嘴：“縱然有水匪打劫，也是罕見的事兒，哪能這么巧就讓咱們碰上？要我說，咱們還不如回艙里待著，豈不舒適自在？何必在這兒受這份罪？”

謝季興忽然沉默下來，神色驟然緊繃，目光盯著前方那兩艘小船。

他已發(fā)現(xiàn)，一艘小船上突然有個壯漢出艙，朝薛家這艘大船張望，緊接著，兩艘小船一左一右加速而來，顯得氣勢洶洶，而且，兩艘小船的艙內(nèi)像是都聚集了一群男子的身影……

謝季興的心猛然一沉，低聲驚呼：“不好，水匪來了！”

利兒先是一愣，繼而循著謝季興的目光，朝那兩艘小船望去，緊張地問道：“謝爺爺，您是說……那兩艘小船上是水匪？”

謝季興顧不上回答，忙轉(zhuǎn)身奔進(jìn)船艙，疾呼起來：“不好啦！水匪來啦！快，男人都抄家伙出來抵抗水匪……”

利兒見謝季興如此驚慌鄭重，又望了一眼那兩艘越來越近的小船，已嚇得臉色發(fā)白、腿腳發(fā)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