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了拼命的叫，很聒噪。

讓人心煩意亂。

“白米飯堆滿了碗里，就像是糧倉堆尖，我經常吃撐的。”

“豬肉比麻將還大塊，從鍋里夾起來泛著醬油的顏色，滴著油，別提多香了。”方建設還自己加了兩句話。

方兆國強調過，領導下來要問話要往好的回答。

他回答的夠好了吧。

兆國肯定能夸他兩句。

方兆國心里雖然嘀咕，可畢竟開會鎮領導要求就是回答能吃上白米飯和豬肉，建設說起來雖然浮夸了些，很符合領導要求嘛。

不錯，不錯。

他有點小開心，自己說話還是很管用的。

其實方兆國和方建設要是有點眼色，就會發現普通民眾吃那么好，鎮上三位領導臉上的笑容很僵硬，面色慘白。

朱會則已經是冷笑了。

怎么著，看他是新來的，好糊弄？

朱會上午發現這個嚴重的問題，下午還要視察不同的村子，就是想看到底是不是所有的村民都是一個說法。

若是全部這樣。

小鎮上的領導班子恐怕要大變天。

極大可能，全部換掉，還會影響到葛愛民。

“老鄉，能去你家廚房看看嗎？”朱會嘴上說著能不能，自己腳步已經動了。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

一個地方的房屋建設格局基本上是差不多的，廚房在哪里，朱會剛進院子就看到了。

方建設還在沒反應過來領導為什么要進自家廚房，愣神之際，朱會已經進去了，熟門熟路找到米缸。

猛地一打開！

空空如也！

缸里一粒米都沒有。

他又打開旁邊的面缸，缸壁上不是很干凈，沾染了些許面粉，只不過那些面粉早已經發黃，一看就是幾個月前或者一年前的。

朱會在廚房內咬緊腮幫，沉默不語，不知道在想什么。

院子里，葛愛民這才敢和方回簡單說了事情經過，他苦澀一笑，“原以為秦牧主動辭職，縣供銷社主任的職位十拿九穩了，沒成想會在視察上出了問題。”

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即使我后面有甘老爺子，恐怕也升不上去，最大的可能就是平調到別的鎮子上。”

“至于其他人，自求多福，有人找人，沒人燒香。”

方回嘴角挑了挑，聲音很低，“那你有沒有想過，視察只是一種辦法。”

“什么意思？”葛愛民蹙起眉頭，“你的意思是說...”

“對。”方回點頭，“朱領導干脆把重心放在周圍鄉鎮。”

“果然啊，站在高位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燈，時時刻刻都在博弈。”葛愛民感慨。

“不過，也不是全然沒有機會。”方回想了想道。

“什么...”葛愛民及時住嘴，朱會從廚房走出來，指著幾人，“都來進廚房看看。”

“看看米缸面缸里有沒有米面，灶臺上有沒有油和醬料！”

幾人進了廚房看過，不知道怎么開口。

米缸里沒有米，可以說剛吃完。

面缸里沒有面，也可以說吃完。

無巧不成書。

但！

灶臺上沒有油鹽醬醋算怎么回事？

朱會背著手走出了院子。

他沒有站在陰涼地，就這么直直站在炎熱的陽光下暴曬，幾秒鐘而已，朱會的腦門和鼻尖就溢出了汗水，在眉角和下巴處匯集成小水珠，在陽光下閃爍光澤。

明明大熱天，鎮上的兩位領導和葛愛民心里拔涼拔涼，他們也出汗了。

冷汗。

“朱縣，到陰涼處說吧。”秦牧舉起黑色公文包幫朱會擋太陽。

“就在這里說！”朱會聲音冷冷的，“剩下的村子和村民家還用看嗎？”

“嗯？”

“孫鎮，你們可真是人民的好同志啊。”

“知道我要下鄉視察，提前召集各個村村長開會，欺騙我！”

“哪怕真的是有一個村子如你們所說，我都不會怪你們，因為有一個村子村民能夠吃上白米飯就有第二個村子，第三個村子，只要我們帶著全縣百姓一起努力奮斗就好。”

“要是我上午沒發現其中破綻，恐怕要一直被你們蒙在鼓里。”

朱會氣場很強，眼鏡下一雙眼瞳睿智深邃，他視線從三人身上轉移，落在最邊緣的葛愛民身上。

民以食為天。

作為供銷社主任，也有不可推脫的責任。

“葛主任，你知道這種情況嗎？”

“我...”葛愛民沉吟，抬眸看了一眼秦牧，秦牧臉上沒有表情，捕捉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你太讓我失望了。”

“作為鎮供銷社主任，百姓吃不起白米飯吃不起豬肉，為什么不和兩位領導商量出一系列對策出來？”

“為什么不鼓勵空閑下來的村民抓魚抓蝦養雞拿到供銷社上賣！”

政策上，是允許這樣的。

唯一的就是不要形成資本主義就行。

葛愛民垂下腦袋。

“你們壞了我的大事，我歷經半年規劃的發展就此作廢了。”朱會失望搖搖頭，“回去吧。”

朱會走在最前面。

秦牧和縣里兩位領導緊隨其后，那位女領導一直在小聲不知道說什么。

鎮上三位領導垂頭喪氣跟在后面。

方回及時拉了一下葛愛民，葛愛民步子一頓，偏頭看向他。

“你可以讓朱領導多看幾家。”

“多看幾家又能如何，難道他們家米缸里面能有米嗎？”葛愛民下意識反駁，說完之后，自己又愣住了。

他媽的。

自己被嚇傻了不是。

這是哪里？

方家村啊！

別的村不敢說十家七家有米有面，方家村有可能，而且方回開口了，他對方回毫無保留的信任。

只要有一村村民過的還不錯，自己都可以不粘鍋。

畢竟有自己一份功勞。

他精神一震，一擦頭上的汗水，方家村救大命了，小跑著追上去，“朱領導，朱領導。”

“我們還是多看幾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