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同意，就沒聽說過誰吃過海蜇。”許念念也緊隨其后，“別人沒吃過的東西，怎么能給父親吃。”

“小弟，平日里你做事很沉穩的，怎么今天那么馬虎大意。”甘秀琴不甘落后，“父親的身體不似以前，他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都要慎重考慮的。”

“還要聽從醫生的建議，父親的食譜中，根本沒有海蜇這個東西。”

秦牧壓根沒想到簡單的一道涼拌海蜇會出現那么大的問題。

他不禁惱怒起來，“為什么不能吃，你們吃過...”

方回依舊老神在在，不卑不吭，也沒有主動解釋的想法。

三個女人看似都在關心甘老爺子，實則恐怕都有別的心思，怪不得葛愛民說老爺子都不怎么過問幾個孩子跟誰好，跟誰吵架。

媽的，真煩，方回心里罵了一句。

秦牧與三個女人爭辯了幾句，被甘老爺子輕咳一聲打斷了，“最困難的時期，我連樹皮都吃過，涼拌海蜇算什么？”

“父親，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以前的你十八歲沖在最前線，現在的你都快七十了，常年累月的傷痕在你體內折磨您，自然要小心您的身體。”甘秀琴說著，眼眶就紅了起來。

“那你們能讓我吃下飯？”甘老爺子悲觀看向幾人。

“小同志來都來了，試一試嗎，機會總要給的。”

“那老爺子我去廚房了。”方回很會捕捉機會，直接起身離開，不給三個女人繼續叨逼叨的機會。

不過，進了廚房，兩個做菜的女人不給方回機會。

誤以為方回來搶她們飯碗，方回拿盆。

“小伙子，放下，我還要用。”

方回拿刀。

“哎哎哎，你干什么，這么沒有眼力見兒，刀我剛磨好。”

......

本來涼拌海蜇是最快出餐的涼菜，結果就是變成了最后一個。

熱騰騰香噴噴的飯菜都端上了桌子，方回才開始浸泡清洗海蜇，處理過的海蜇表面腌了鹽，清洗需要一點時間。

飯桌上，三個女人都在勸老爺子吃飯。

老爺子動了兩筷子，便不再動了，色香味俱全的飯菜，他看著就是想吐怎么回事？

桌上的幾人全都嘆了一口氣。

“父親，要不您上樓休息吧。”

“涼拌海蜇就不吃了吧，還不知道多久才能好，哪有您等的道理。”

大兒子和二兒子不知道發生什么事情，只知道年邁的老父親竟然在自己家等一個什么涼拌海蜇，公家單位身上的氣質暴露無遺。

“小牧，你朋友哪個單位的，我想了解一下？”

“也太不把父親放在眼里了，涼拌海蜇更是上不得臺面，家里什么吃不起，是不是看不起我甘家。”

秦牧想掀桌。

但是，為了方家一村村民，他忍住了。

與此同時，秦牧也覺得自己有點草率，對啊，父親什么美味沒吃過，醫生和縣城國營飯店的大廚更是排著隊來檢查身體和做菜，最后全都是束手無策。

僅僅一碟涼拌海蜇就能讓老爺子胃口大開？

最關鍵的是，自己也沒提前嘗一下。

懊惱的想法誕生，秦牧腦海中又冒出一個想法，我不僅是為了父親，也是為了心中的抱負，只希望涼拌海蜇真的有方回說的那么夸張。

八十歲老太太連干三碗米飯。

等等！

萬一那八十歲老太太本來就能干三碗米飯呢？

秦牧腦子很亂。

“麗姐，你去廚房看看，要還是沒做好，就讓他別做了。”

“我要好好跟他聊一聊。”甘為國發話，他是家里長子，又繼承了甘老爺子‘衣缽’，未來是縣一把手有力競爭者，說法很管用。

不過最近他也心情不爽，剛來不久的那位，與他可是處處不合。

可偏偏，秦牧有意無意透露過他很看好那位，眼里滿是欣賞。

親弟弟，胳膊肘往外拐。

他一肚子火氣。

供銷社主任的支持還是很重要的。

“來了，來了，各位久等了。”方回大咧從廚房走出來，嘴里還說著話。

客廳內的聲音也就沒了。

全都看向方回手中端著的那盤菜。

這一次做涼拌海蜇，方回是認真擺了盤的，海蜇頭圍成一個圈，圈里放著切好的黃瓜斜擺在里面，類似于篝火堆，‘篝火堆’上又放了幾粒通紅的小米辣。

而海蜇頭的最外圍，又擺了整整齊齊的長短粗細均勻的海蜇皮，非常精致和漂亮。

賣相一絕。

看到這盤涼拌海蜇，秦牧的心里才穩了一下。

然而，還沒放在桌子上，李苗苗站起來尖叫聲，“那紅色的是什么，是辣椒嗎？”

方回點頭。

“拿出去，拿出去，醫生說了，父親不能吃辣，他的腸胃受不了。”

“辣椒只是借味，并不會狠辣。”方回解釋。

“還有那黑不拉幾的湯水是什么做的，像是臭水溝里的水。”

“在這里我都能聞到一股臭味，別端上來了，倒掉喂狗。”

秦牧冷著臉，站起來走到方回身邊，涼拌海蜇都做好了，無論如何也要讓老父親嘗一口，哪怕是一口，不然今天兩人的努力全都付之東流。

“剩下的我來。”秦牧拿過海蜇碟子，走到老爺子身旁。

李苗苗站起來攔住。

“秦牧，你是醫生？”

“萬一老爺子吃了辣椒，刺激腸胃，以后一口飯吃不下，你能負責的起？”

二兒媳許念念也站起來和大嫂李苗苗站在同一陣營，不肯讓老爺子吃這碟涼拌海蜇。

“我負責！”秦牧自是一口應下。

“你負責？”老大甘為國嘴角一挑，“父親，不是你一個人的父親，你長本事了，可以代表我和你二哥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的意思很明顯。”

“我只是想讓父親能夠多吃點飯而已。”秦牧心有點痛，怎么家境好起來，每個人什么都不缺，反而沒有小時候那樣快樂和團結。

七八歲的秦牧，眼中的大哥是無所不能的存在。

被人欺負了，大哥不管對方是誰，都要去找回場子。

肚子餓了，他去下河抓魚，想吃糖了，他去撿廢鐵賣...

“你們都長大了啊，翅膀硬了。”甘老爺子拍了拍桌子，“我吃個菜，都要經過你們的允許了？”

“小牧，涼拌海蜇放到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