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的人哪有推銷這個思想。

方回說出這兩個詞，即使是見多識廣的葉文昌也愣了一下，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推銷的意思是售賣嗎？”想了半天，葉文昌問道。

“對。”方回抬頭看天，“現在天氣熱了，說不定有機會讓罐頭廠起死回生。”

葉文昌眼睛一亮，一把握住方回的手，激動道，“怎么推銷？”

“小回，你教我，只要能賺錢給罐頭廠工人發工資就足夠了，我不需要什么起死回生。”

看來葉文昌被罐頭廠傷的夠深啊，心氣都沒了，方回嘴角一挑，“走著，臭寶。”

葉文昌：......

方回站起來才發發現后背出了薄汗，他皺了一下眉頭又舒展開，“文昌哥，等我一下。”

一溜煙跑進供銷社。

沒一會兒，方回又出來了，兩手空空。

葉文昌，“小回，你干嘛去了？”

方回喜滋滋的，“一會兒就知道了。”

牽著大黑驢和小灰，兩人邊走邊說，上一次葉文昌說了罐頭廠種種，這一次說到了自己。

他是大城市人，也是第一批響應號召的有志青年，決定在貧瘠的土地上奉獻自己。

一開始他接手的是縣城的鋼鐵廠，還是車間主任這個級別，也就是在這里認識了現在的妻子，妻子家很普通，父母都是工人，兩人有了感情，順理成章結婚。

只是結婚的時候，父母都在大城市來不了，這是葉文昌一輩子遺憾。

婚后生活很好，夫妻恩愛，葉文昌兢兢業業。

可是，美好的生活總是短暫的。

半年后，家里出現問題，一降再降，來到了小鎮罐頭廠當廠長。

不過，葉文昌并未因為家里事情牽扯到自己對生活失去希望，反而想在罐頭廠干出一番天地，想要回饋父母。

可惜的是，天不遂人愿。

方回了解之后，遞給葉文昌一根大前門，什么都沒說話。

只是默默陪著他抽煙。

抽完煙，也到了罐頭廠門口，老舊的鐵門刻著歲月的痕跡，紅磚墻壁上立著幾個一米見方的鍍金大字，由于歲月的緣故，鍍金大字在陽光下很是斑駁。

門衛室是空著的，不過窗戶擦的很干凈。

葉文昌擦了擦額頭上汗水，“罐頭廠所有機器都停了，工人們一直耗在這里不是辦法，廠里只有幾個有資歷的老人還有我媳婦和孩子。”

打開鐵門，咯吱吱的金屬摩擦聲十分刺耳。

聽到動靜，罐頭廠內傳來一聲稚嫩的童音，“粑粑回來了，粑粑回來了。”

葉文昌難得流露出開心的笑容，蹲在地上，雙手張開，小小的身影撞進懷中。

“粑粑，這是誰啊。”小丫頭親昵了葉文昌幾秒鐘，扭頭看向方回。

方回對著小丫頭舉起手，笑了笑。

“叫方回叔叔，他是爸爸的好朋友。”

“方回叔叔~”小丫頭很瘦，穿的衣服洗到發白，不過很干凈，微微發黃的小辮子也梳的整整齊齊。

方回捏了捏她鼻子，變戲法似的從口袋掏出幾顆大白兔奶糖，“看，叔叔給你帶禮物了哦。”

看到方回手中大白兔奶糖，小丫頭眼睛一亮，吞咽口水，卻看向葉文昌。

葉文昌眼眶微微濕潤，“叔叔給的，就收著吧。”

“謝謝叔叔。”小丫頭兩只手拿了大白兔奶糖，小心翼翼脫下糖衣，捏著圓潤白皙的牛奶糖，遞到葉文昌嘴邊，“粑粑吃。”

葉文昌鼻頭一酸，“爸，爸爸吃過了，你吃。”

“粑粑騙人，在家里粑粑把好吃的都給我們吃了，你每次都是偷偷喝水水。”

“文昌哥，吃吧。”

葉文昌低下頭，重重點頭，咬住牛奶糖，用力咬下一半，再抬頭的時候笑道，“爸爸吃了，真的好甜。”

小丫頭這才把剩下的半顆放進嘴里。

進了廠子，葉文昌簡單介紹方回，葉文昌媳婦是一個很普通的女人，五官一般，不過皮膚很白，文文靜靜。

只是現在也是干干瘦瘦，臉上更多是不健康的慘白。

幾個有資歷的老人三男一女，都比葉文昌大，聽完葉文昌的建議，紛紛蹙起眉頭，神色戒備來回打量方回。

“這能行嗎？莫不是騙子？”

“罐頭廠再差也是公家單位，我們怎么能出去拋頭露面。”

“文昌啊，再想想辦法，明天我們一起去肉聯廠找張主任商量商量。”

“對啊，文昌，你別病急亂投醫，路邊隨便拉一條能是人才？”

葉文昌神色不太好，剛來到罐頭廠那會兒，這幾人就仗著老資歷處處掣肘，都到了這個地步，還老學究做派，葉文昌血壓都升高了。

“你父母是干什么的？”

“看你穿著不像是鎮子上的吧。”

“說，你準備干什么？”

一聲聲質問。

葉文昌終于爆發，“夠了，方回是我的朋友！”

“他是我請來幫忙的！！”

“他認識肉聯廠主任還是供銷社主任，能幫我們借到錢嗎？”一直沉著臉站在最前面的中年男子嗤笑一聲。

“老徐，你過分了！”葉文昌生氣道。

“我說的難道不是實話嗎，葉廠長！”徐兵陰陽道，“罐頭廠是在你手里才倒閉的，還欠了一幫工人工資發不出來。”

“這些機器還值點錢，賣了還債不好？”

“你苦苦堅持什么呢，看看你的媳婦，看看你的孩子，看看我們！”

“我...”葉文昌滿嘴苦澀。

“但凡你要是把懟廠長精神用在經營上，罐頭廠也不至于到今天這種地步。”方回看不下去，站出來替葉文昌說話，“媽的，最煩站在道德最高點的人。”

“你算什么東西，罐頭廠的事情你能插嘴？”徐兵怒視方回。

方回指了指葉文昌，“文昌哥說了，我是他朋友，請我來幫忙的。”

“你是不是耳背？”

“剛好鎮子上我認識個老中醫，以前會幫我媽去拿藥，要不要帶你去看看？”

徐兵被方回氣的吹胡子瞪眼。

“反正外人插手罐頭廠我不同意！”

方回老神在在，抽出大前門扔了一根給葉文昌，自己也點上一根，斜叼在嘴里。

一邊吐煙一邊說話，“打個賭好了，要是我能替罐頭廠掙到錢，你就滾蛋！”

方回是看出來了，徐兵這個逼在罐頭廠，肯定會影響他的對罐頭廠的收購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