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賭？”徐兵梗著脖子，“我為什么要跟你賭？”

“我在罐頭廠幾十年，罐頭廠就像是我的親生兒子，誰都不能趕我走。”

“你親生兒子都要嗝屁了，還在這裝老子呢。”方回毫不留情回嗆，“再不搶救搶救，沒人給你養老咯。”

人老成精。

四個老資歷不走很簡單，就等著葉文昌倒下賣機器賣廠子呢。

機器是國外進口的，老值錢了。

即使還掉工人工資，也能剩下一大筆，他們就在等這個呢。

不然早走了。

“那也是我的事情。”

方回瞇著眼睛吐出嘴里的煙霧，直接挑明，“罐頭廠已經是死路一條了，最后一口氣吊著的也就是廠里存著的水果罐頭。”

“至于機器...”

“機器是國家財產，我不會賣的，即使我哪一天真的倒下，也會寫信上報公家，請他們收回去，還給國家。”葉文昌自然也曉得四人的心思，剛好接過方回的話。

兩人余光各自看向對方，同時默契一笑。

“等到罐頭過期...”方回砸吧嘴巴，“你們可能都等不到罐頭到期。”

“就這樣定了，四位跟我們一起去銷售水果罐頭。”葉文昌拍板。

徐兵還想說什么，葉文昌眉眼一下子凌厲起來，“我現在還是罐頭廠廠長！”

“要是不聽，那我公事公辦！”

大黑和小灰身后拉的平板車上整整齊齊擺放著水果罐頭，方回粗略打量一下，種類還不少。

橘子，黃桃、山楂、葡萄...

半個小時后，大黑和小灰出現在鎮子上，這會兒鎮子上人不少，路過詢問，四個老資歷端著架子，不搭理，他們什么檔次啊，公家單位的人親自介紹？

還是葉文昌開口解釋，聽了之后路人搖搖頭也就離開了。

葉文昌無奈看向方回。

方回蹲在一旁，把一切看在眼底，“太貴了，一毛錢一瓶，誰買。”

“一直都是這個價格。”葉文昌解釋。

“死腦筋。”方回搖頭，“之前是提供給上面，現在自給自足，價格當然得降下來。”

“降下來會虧本。”

方回：......

怪不得都說改革開放之后，腦子靈活的人覺得遍地是黃金。

“一毛錢三瓶，買的多再送一瓶。”

“不行，那褲衩子都虧沒了。”徐兵立馬跳出來反對。

“你還有褲衩子？”方回挖苦。

“反正太便宜就是不行。”

“那你搬回家吃吧。”

“你！”

“行，就按照小回的意思來。”

“推銷，推銷，傻站著不行，你得說。”方回繼續道。

五個人面面相覷，同時看向方回。

方回站起來，來到驢車前，雙手攏起做喇叭狀，放在嘴邊，“喂，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啊。”

“瞧一瞧，看一看，好吃又好喝的水果罐頭哦。”

“一毛錢三瓶，不好吃不要錢。”

方回中氣十足，卯著力氣喊出來，聲音傳出去很遠。

瞬間就吸引不少路人看過來。

他立馬又抓住核心賣點再次喊道，“一毛錢三瓶，水果罐頭呦。”

“不好吃不要錢！”

水果罐頭在七十年代還屬于稀罕物品，很少出現在普通老百姓餐桌上。

歸根結底就是太貴了，買不起。

即使買得起也會覺得不值得。

但是罐頭廠已經到這地步了，不割肉怎么能活下去。

并且。

一毛錢三瓶，不好吃不要錢這兩個噱頭，很是抓人。

有不少路人停下走過來停下腳步。

他們還沒開口，方回已經打開了一瓶水果罐頭，熱心遞過去，“同志，嘗嘗，大熱天的，喝一口甜滋滋的水果罐頭，心里別提多美了。”

被方回那么一說，還真是，那人接過水果罐頭，仰起頭就喝了一大口。

“嗯，確實很好喝，水果也好吃。”

“來，你也嘗嘗。”方回打開不同水果罐頭，遞給周圍幾人，嘗過之后，紛紛夸贊。

“怎么樣，買三瓶吧，帶回去給孩子媳婦嘗嘗，水果罐頭好東西啊。”

“孩子和媳婦一定夸你頂呱呱。”

“吃好下回再來買，馬上夏天了，我到時候告訴你們一個透心涼，心飛揚的吃法。”方回賣了個關子。

他們買賣東西，大部分選擇供銷社，要么就是一星期一次的大集，不過也從來沒見過這樣推銷的，被方回說的心動。

再說了，嘗都嘗了，也有點不好意思。

水果罐頭也好吃，一毛錢三瓶買就買了吧。

“行，小同志，你能說會道的，面相也是老實人，我買三瓶。”其中一人拿出一毛錢紙幣遞給方回。

“還挺高，我也買三瓶。”

“還有我。”

葉文昌五人眼睛都直了，還能這樣？

這就是推銷嗎？

真的...好厲害。

眨眼間，就賣出去了二十幾瓶，方回把錢遞給葉文昌，斜睨徐兵，“看到沒，這他媽才是推銷。”

“都給我喊起來。”

看著簡單，他們做起來還是很難的。

怎么都喊不出口。

葉文昌漲紅臉，期期艾艾半天，聲音跟蚊子振翅似的。

“看來還是不缺錢啊。”方回一劍封喉。

“來，來看一看，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好吃的水果罐頭。”

“一分錢...一毛錢三瓶，不好吃不要錢。”葉文昌當即大喊起來。

徐兵見狀，也喊叫起來。

這一喊，效果很明顯，都被吸引了。

鎮子上的居民水平是要比小村子高出不少，一毛錢一瓶不舍得買，一毛錢三瓶還是可以的。

還能提前嘗一嘗。

不少人嘗過之后都買了三瓶。

其實這招要是不管用，方回還有一招，就是賣情懷。

什么公家單位的廠子，支持國營廠就是支持國家建設，以前這些罐頭都是送到最困難的大西北之類的。

家國情懷是刻在國人骨子里的。

可惜很多商人不地道，專門利用愛國情懷欺騙國人。

兩平板車罐頭不到一個小時就賣完了，主要是天熱，吆喝以及可以嘗，大熱天，喝上一口甜滋滋水果罐頭，滿嘴生津，熱氣消散許多。

葉文昌處于半愣神狀態，看著手里厚厚一沓毛票，久久無法回神。

罐頭，就這么簡單賣出去了？

“小，小回，謝謝你，你真的可以讓罐頭廠起死回生。”

“哼，起死回生，現在可都是虧本賣的。”徐兵不合時宜插嘴。

方回懶得鳥他，這貨估摸著打罐頭廠機器很久了，萬一罐頭廠真被吊住一口氣，難受的就是這幫老資歷。

“起死回生不可能，按照這種方法只是暫時續住一口氣而已。”

“要想真的盈利...”方回故意靠近葉文昌耳邊，小聲嘀咕著。

氣的徐兵臉色確黑！

盈利？

他才不相信！！

今天能賣出去，完全是因為虧本買賣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