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康貪婪吸著大前門，在嘴里回味好一會兒才吐出，聽著李剛的描述。

“你找他什么事啊？”

李剛當下不悅，“不該打聽的事情少打聽。”

黃康連忙矮下身子，左手拿煙，右手拍了拍嘴巴，“李大廚不好意思，我這人就嘴快，你曉得的。”

“你認識對吧。”

“認識啊，趙瘋子吧，在我們賭場人之間挺有名氣的。”

“據說啊，那一夜十分瘋狂，從晚上六點賭到凌晨六點，趙天渾身上下只剩下褲衩，靠著押老婆身子絕地翻盤，贏了足足五百塊。”

“能不能幫我找到他。”李剛問。

“這...”黃康撓撓腦袋，“不是我?guī)湍瑢嵲谑遣缓谜野　！?

“這兩天倒是沒在賭場看到他的。”

“您放心，您說要找他，我已經放在心里了，以后就窩在賭場里。”

李剛嗤笑一聲，“他家你知道在哪不？”

“這...”黃康眼神閃爍。

很明顯，他知道。

“小黃啊，我只能告訴你，你路走窄了。”李剛接觸過的人很多，一眼就看出黃康想要好處。

他在口袋摸了摸，一共掏出五塊多錢，遞給黃康，“來得及，身上只有這些，別嫌少。”

黃康貪婪盯著幾張老舊的毛票，嘴里卻說著，“李大廚，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年冬天在街上我喝多倒在雪地里，快要凍死了，還是您把我扛起來扔在火爐邊烤活了，這份恩情我一輩子記在心里。”

“拿去吧，我知道你手頭緊。”李剛直接塞進黃康手里，黃康就不再繼續(xù)在這個話題上糾纏。

“現在就去？”

“明天吧，明天我兒子李威來找你。”

“好咧。”

“明天你要是敢去賭，耽誤了正事，別怪我翻臉不認人。”李剛警告了一句。

“您放心，你放心，我知道輕重。”

......

第二凌晨五點。

李威一個人騎著二八就到了水果罐頭廠，他找不到方回家，只能來罐頭廠找葉文昌打電話給方回。

“哐哐哐！”李威把生銹的大鐵門敲的震天響。

還在夢鄉(xiāng)的葉文昌被吵醒，披上單薄的長袖灰色外套走出來，揉著眼睛，走到罐頭廠門口，驚訝道，“李威。”

李威喘著粗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葉廠長，我找到趙天了，沒辦法通知方副廠長，所以我急著來找你。”

“什么！”葉文昌睡意全無，打開大鐵門上的鐵索，隨著吱呀一聲，李威進了廠子，跟在葉文昌身后。

葉文昌也顧不得會不會打擾方回美夢，撥通他家的號碼。

“誰啊。”

知道方回家號碼的，都是熟人，方回并不會生氣。

“小回，是我。”

“文昌哥，怎么了？”方回打著哈欠。

“李威說能找到趙天家了，在罐頭廠等你了。”

方回精神一振，“來了。”

掛斷電話，方回簡單洗漱，天光微熹，他就沒有告訴沈微，推著二八，輕輕帶上院門便趕去鎮(zhèn)子上。

李威在罐頭廠門口等著，遠遠地見到陽光如同碎金灑在一個人的肩頭和臂膀上。

李威騎著二八迎上去，“方副廠長。”

“走吧。”方回也不廢話，從口袋拿出一包中華遞給李威。

“不，不用。”

“拿著吧，我曉得你花費精力了。”方回笑道。

越看李威越順眼。

李威接過，裝進口袋，“嗐，不，不是我，是我爹。”

“昨晚他都沒下班，知道這件事就帶著我一家一家敲門，只要是他認識的，全都打聽了一遍，一直到夜里十二點才找到能夠認識趙天的人。”

“李剛？”方回心里想了一下，“這件事忙完，親自去飯店找你爹吃飯。”

“應該的，應該的。”李威道。

到了黃康家，黃康還在睡，李威砸門才將其喊醒。

打開門，李威沒給好臉色，踢了他一腳，“耽誤了正事，捶你。”

“不會的，不會的，咱們這就走。”

黃康沒有二八，不會騎，只能坐在李威后座上。

“趙天家啊距離縣城比較遠，騎車起碼也得一個半小時呢。”

“他們家很偏，家里有三個姐姐，兩個兄弟...”

路上比較無聊，黃康把趙天家里的情況一五一十說出來，方回也差不多了解了。

翻過兩座崎嶇的山路，又推著二八走了五六里，眼前忽然出現一個小村莊。

小村子人家不多，零零散散不過三十來戶人家。

黃康在靠近一條小溪邊人家門前停下，兩間茅草屋，屋門口是繩子自制的晾衣繩。

門前一株桃樹下，一個皮膚黝黑的中年女子正在洗衣服。

“她是趙天的婆娘，以前也是十里八鄉(xiāng)出名的美人，那么些年下來，瞅瞅被趙天糟蹋成什么樣子了。”黃康唏噓。

“慶嫂子。”黃康主動上前打招呼。

洗衣服的女子停下手中的活，抬起頭，與沈微一樣標準的鵝蛋臉，眼睛也很大很亮，不過鼻梁沒那么挺，皮膚也很黑，“是你啊，小黃。”

她笑起來很好看，溫溫柔柔。

“你天哥不在家，好久沒回來了。”

“是這樣的，慶嫂子，天哥他...”

“我們是趙天的朋友，之前說好今天請我們一起來吃飯的。”方回打斷黃康的話語，走到近前，聲音很輕，“難道天哥沒跟你說？”

孫曉慶站起來，粗糙的手指在腰腹兩側擦了擦，十分熱情招呼方回三人，“進來坐，進來坐。”

“家里窮，沒有水果吃，我給你們倒碗熱茶。”

跟著孫曉慶進了屋子，方回這才發(fā)現院子里還有三個女娃，大的十來歲，小的五六歲，在地上玩泥巴，都沒穿上衣，褲子也都是補丁。

孫曉慶訕訕笑笑。

屋子里很簡陋，除了一張桌子幾張凳子，連個像樣的家具都沒有。

“喝茶，喝茶。”

每個碗的邊緣都有破損。

就在這時，屋子里傳來一道虛弱的聲音，沙沙啞啞，“慶兒，慶兒，是小天回來了嗎？”

孫曉慶走進屋內，握住躺在床上一位瘦骨嶙峋老人的手掌，輕輕摩挲她消瘦的臉頰，“奶奶，不是小天回來的，是小天的朋友，他們來看看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