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大黑驢的速度快了不少。

肌肉發達健碩的四條腿踩在石子路上，驢蹄子發出噠噠的聲響。

方回也沒有虧待它，用二毛零錢買了五斤胡蘿卜，先喂給大黑驢兩根，激動的大黑驢伸長脖子，發出‘嗯啊’‘嗯啊’歡快的叫聲。

對于怎么駕馭牛馬，方回有一套非常熟稔的標準。

餓不死。

吃不飽。

畫大餅。

就像養雞，手里始終要有飼料，邊走邊喂，雞才能跟上你的步伐。

誰叫他也曾是萬惡的資本家呢。

“啪！”黑色小皮鞭在空中發出聲響，方回步伐很快，牽著大黑驢。

于他而言，時間就是金錢。

大黑驢走得慢就是在謀財害命！

哼！

一頭畜生，也敢謀害他，膽挺肥啊。

五十分鐘后，一人一驢回到了紅樹林邊上，海水已經漲上來了，到了方回腰部。

不過沒關系，海蜇實在是太多了，岸邊被沖上來不少。

方回拿著編織袋，簡直就是在撿錢，

八個編織袋，裝滿海蜇，趕著大黑驢又朝鎮子上的供銷社趕去。

方回又喂了大黑驢三根胡蘿卜。

“嗯啊！”

“嗯啊！”

大黑驢自己加足馬力，四蹄如飛，因為它發現只要賣力就有好東西吃，吃的真的太好了。

在老村長方建軍家里磨磨，拉糧食等等累死累活，方建軍最好的食物就是草料。

還他媽摻著稻麩。

一個小時二十分鐘，方回又來到了供銷社，得到好處的中年婦女很有眼力見兒，竟然主動幫忙卸貨。

并且看著方回頭上溢出些許薄汗，還拿吃飯用的瓷盆子舀了甘甜的井水給方回解渴。

“謝謝大姐同志。”方回笑道，一口氣悶了井水，渾身舒暢，把瓷盆子遞過去。

“叫什么大姐同志，叫云姐。”甘秀云十分豪爽，主動拉近關系。

方回巴不得和供銷社的公家人員搞好關系，王桂花和劉大富的事情還沒徹底解決，順桿就爬，響亮叫了一聲，“云姐。”

甘秀云眼角上翹，記錄下重量，撕下紙張遞給方回。

“云姐，我就不一次次去會計室領錢了，時間緊。”

“等你們下班時候一起結算，請您幫我記著。”

甘秀云驚訝道，“很多嗎？你家養殖海蜇？”

“這可注意點，別被人盯上啊。”

方回笑笑，“謝謝云姐。”

甘秀云擼起左手，手腕上戴著的是海鷗牌手表，機械零件和表針，轉動起來發出輕微的滴答聲。

昨天土龍到手，她就打電話給肉聯廠，叫那邊留了兩根豬尾巴，一下班就騎著鳳凰牌自行車趕過去拿豬尾巴。

隨后又馬不停蹄回到家，開始燉土龍豬尾湯。

足足用砂鍋燉了兩個小時，湯鮮味美，一口下去靈魂出竅。

她男人足足喝了三大碗，足足折騰了她半個小時。

折騰過后，一夜到天亮，那叫睡得一個舒坦。

所以，甘秀云是打心眼里感激方回。

一頓飽和頓頓飽，她分得清。

“這樣好了，我從供銷社借頭驢給你，兩頭驢拉的多還快，算是投桃報李。”

方回眼睛一亮，沒有假裝推遲，跟在甘秀云后面。

小嘴跟抹了蜜似的，“謝謝云姐，你真是我的大貴人。“

“要不是您非讓我叫您姐，我還以為你比我小呢。”

女人無論美丑，都喜歡被夸，甘秀云扭動大屁股，合不攏嘴。

很快，一頭比大黑驢還要強壯的灰色小毛驢被甘秀云牽出來，她不會套牽驢繩，讓方回自己整。

方回三下五除二就套上了繩子，從竹籃子里拿出一個蘿卜，扔給大灰驢。

大黑驢在前，大灰驢在后，速度陡然就快了起來。

一個小時后。

來到了紅樹林，潮水的位置基本保持不變了，只不過因為有小浪，所以會起起伏伏。

不過這并不影響。

兩頭毛驢拉車，方回可就放心大膽的抓海蜇。

十幾個編織袋全都塞得滿滿的。

回到供銷社，直接卸下編織袋，他都沒看秤上，完全放心交給甘秀云。

甘秀云見方回如此信任自己，看他的眼睛中，更加多了幾分親切。

就這樣，方回不停往返，午飯都沒來得及吃，一直忙到供銷社要下班的點兒。

最后一袋海蜇卸下，方回只覺得腰酸背痛腿抽筋，甘秀云看他那么辛苦，竟然拿出兩個白面饅頭給他吃。

方回實在是餓壞了，一口一個饅頭，兩個饅頭下肚，又喝了一瓢井水，饑餓感才緩解大半。

“來，方回，快去會計室領錢，我提前打過了招呼。”甘秀云遞過來一張紙，上面記錄的很詳細，多少斤海蜇，多少錢。

方回低頭一看，也是嚇了一跳。

好家伙。

竟然有十塊錢！

也就是說今天一天，方回一共賺了十九塊，抵得上公家單位普通員工上班一個月工資。

“云姐，你等我一會兒。”方回拿著票據，蹬蹬蹬跑上樓。

一張大團結，五張一塊錢的紙幣，剩下的四塊錢都是毛票。

這是方回特意要的。

“云姐，這份是你的。”方回知道，沒有甘秀云幫忙，他今天不可能賺那么多。

直接拿出兩塊錢紙幣塞給甘秀云，甘秀云連連推辭，“你有這份心就行了，這一趟趟的運輸海蜇，姐都看在眼里呢。”

“你的勞動成果，是你應得的。”

甘秀云堅持不收，方回也沒辦法，只想著多抓些土龍送給她。

時間不早了，供銷社和肉聯廠都快要下班，方回和甘秀云告別，去供銷社買了五十個雞蛋，辣椒、干菇、竹筍等食材，又把鹽，白糖、味精等生活用品買了足足一個月的量。

當然，也沒忘記給大黑驢和大灰驢買口糧，一分錢三斤的白菜。

方回足足買了一百斤。

牽著大黑驢，在肉聯廠關門的前一秒，方回買了兩斤五花肉還有五斤肥肉。

一頓操作下來，只剩下一張大團結。

傍晚時分，方回回到了家。

推開老舊的木門，沈微正坐在院子里發呆，剛好最后一抹夕陽落在她干瘦的臉上，五官顯得尤為立體。

方回愣了一下，以前的沈微可是大美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