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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書同文軌

陳長生的青銅軺車駛?cè)胂剃柍菚r,正遇上咸陽令在橫橋處決私鑄錢幣的商賈。刑臺上,鑄幣模具與楚地貝幣、齊地刀幣散落一地,圍觀百姓指指點點,多是六國舊民。他命車夫停下,望著刑臺兩側(cè)新立的青銅詔版,上面用小篆刻著“一法度衡石丈尺,車同軌,書同文字”——這是秦王政剛剛頒布的政令,卻在執(zhí)行中遭遇阻力。

“武安君!”咸陽令見他下車,慌忙跑來行禮,“這些商賈私用舊幣,擾亂市易……”陳長生抬手打斷,撿起一枚磨損的秦半兩:“百姓用慣了舊幣,非一日可改。”他望向人群中攥著蜀錦的老婦,忽然想起在蜀郡見過的織錦坊,“明日起,官府采買物資,舊幣可按比例兌換秦半兩,三個月后全用新錢?!毕剃柫蠲媛峨y色,他卻笑道:“當(dāng)年攻楚,我軍也是慢慢學(xué)會用楚地的舟船,急不得?!?

回到武安君府,門吏呈上堆積如山的簡牘,多是各郡縣關(guān)于推行秦制的請示。陳長生翻開蜀郡來文,見郡守為“是否允許百姓保留巴蜀符號”犯難,提筆批道:“小篆可刻于竹帛,巴蜀符號可繪于器物,二者并行不悖。”他想起在嶺南見過的百越圖騰,終究明白,統(tǒng)一文字不是消滅個性,而是讓天下人多一種共同的表達(dá)。

次日,陳長生奉詔入咸陽宮,見殿中擺滿各國度量衡器具:齊之豆、秦之升、楚之筲,大小不一。秦王政指著青銅標(biāo)準(zhǔn)量器:“武安君曾遍歷六國,可知哪國的斗最能坑百姓?”他掃過齊地的“區(qū)”、趙地的“斗”,忽然想起在臨淄城見過的糧商,用大斗收糧、小斗出糶:“齊之‘區(qū)’比秦升大兩成,趙之‘斗’比秦斗小三成,最是混亂。”秦王點頭:“就以秦制為準(zhǔn),你去函谷關(guān)主持頒行,讓六國舊吏親眼看看?!?

函谷關(guān)前,六國舊臣聚于關(guān)下。陳長生命人抬出秦制標(biāo)準(zhǔn)器,當(dāng)眾稱量糧食、丈量布帛:“今后天下糧價,以秦石為計;布帛長寬,以秦丈為準(zhǔn)?!痹捯粑绰?,原楚國三閭大夫后人屈原峙上前,衣袂飄飄如赴汨羅:“秦制雖好,卻滅了楚地風(fēng)雅!”陳長生望著他腰間的香草荷包,忽然笑道:“屈大夫可知,秦王已將《楚辭》錄入秦宮藏書,咸陽學(xué)宮也可教楚聲?”屈原峙一怔,陳長生又道:“當(dāng)年我在楚地,見孩童既唱《秦風(fēng)》,也唱《九歌》,并無不妥?!?

離開函谷關(guān),陳長生繞道洛陽,查看馳道與周王室舊都的銜接。洛陽令苦著臉稟報,周人習(xí)慣用“步”丈量土地,與秦制“丈”爭執(zhí)不斷。他漫步在成周故地,見田間農(nóng)夫正用樹枝畫界,忽然有了主意:“取秦丈與周步折中,五周步為一秦丈,田界刻石為記?!鞭r(nóng)夫們雖不懂官話,卻見他親手在界石上刻下“秦周同界”,紛紛叩頭致謝——在他們眼里,這位武安君的劍能止戰(zhàn),手能定界,比任何神靈都實在。

深秋時節(jié),陳長生奉命巡視江南,乘船經(jīng)過吳地邗溝。船工們唱著越地民歌,卻在看到他的鹿盧劍時噤聲。他解下佩劍放入船艙,換上吳地青衫,坐在船頭與船工閑聊:“我曾在番禺聽人唱《越人歌》,說‘山有木兮木有枝’,你們可會唱?”船工們驚訝地對視,領(lǐng)頭的老者鼓起勇氣唱了起來,陳長生跟著哼了幾句,忽然發(fā)現(xiàn)歌詞里混著秦腔的調(diào)子——原來統(tǒng)一之后,各地歌謠已在悄悄融合。

在會稽山,陳長生主持刻石記功,工匠們爭執(zhí)用大篆還是小篆。他撫摸著會稽石的紋理,想起在泰山見過的李斯刻石:“用小篆,讓后世子孫都能讀懂;但邊上可刻吳越鳥蟲書,讓祖先的智慧不被埋沒?!笨淌瓿赡侨?,當(dāng)?shù)匕傩仗碚i整羊祭祀,他卻避開主祭之位,轉(zhuǎn)而祭拜大禹陵——在他心中,這位治水的先王,才是真正的“天下一統(tǒng)”始祖。

回咸陽的路上,陳長生路過南陽,遇見當(dāng)年在新鄭一同征戰(zhàn)的舊部。如今那人已是南陽令,指著城中整齊的市肆:“當(dāng)年跟著將軍做屯長,只想吃飽飯,如今卻要管這么大的城?!标愰L生望著市肆門口統(tǒng)一懸掛的“秦半兩”標(biāo)識,忽然想起自己的初心——從護(hù)一人到護(hù)一城,從護(hù)一城到護(hù)天下,原來早已在歲月中悄然轉(zhuǎn)變。

抵達(dá)咸陽時,秦王政正與李斯商議焚書之事。陳長生闖入書房,見竹簡上寫著“非秦記皆燒之”,心頭一緊:“六國史書,藏著各地治水、農(nóng)耕之法,燒了豈不可惜?”李斯冷冷道:“武安君久在邊疆,不知儒生借古非今,動搖國本?!标愰L生卻想起在蜀地見過的老工匠,用楚國的淬火法改良秦劍:“當(dāng)年商鞅變法,也未燒盡魏律;如今一統(tǒng),正該兼收并蓄?!鼻赝跽烈髌蹋峁P改詔:“非博士官所職,天下敢有藏《詩》《書》、百家語者,悉詣守、尉雜燒之。”

深夜,陳長生在書房整理六國典籍副本,這些是他暗中命人抄錄的。燭火下,他看見趙地的《夏小正》、齊地的《考工記》、楚地的《天問》,忽然覺得手中的鹿盧劍太沉——它能劈開敵陣,卻斬不斷文明的傳承。他撫摸著竹簡上的六國文字,終于明白,真正的統(tǒng)一,不是消滅差異,而是讓所有的光芒,都能在大秦的天空下閃耀。

更漏聲中,陳長生取出巴郡士兵送的平安符,布包已經(jīng)磨破,卻一直舍不得換。他望著窗外咸陽城的燈火,每一盞燈下都可能有來自六國的百姓,說著不同的方言,卻寫著相同的文字,用著相同的度量衡。鹿盧劍靜靜地掛在墻上,劍鞘上的云雷紋早已被歲月磨得溫潤,不再有當(dāng)年的冷冽。

“將軍,嶺南送來荔枝?!庇H兵的聲音打斷思緒。陳長生嘗了一顆,甜汁在口中綻開,忽然想起阿蠻說的番禺桑園,想起趙佗在靈渠邊種的柑橘。他笑了笑,對親兵道:“明日去學(xué)宮,教孩子們寫‘秦’字,就像這樣——上面是禾,下面是禾,中間是千萬人用血汗筑起的墻?!?

秋風(fēng)掠過窗欞,帶著些許寒意。陳長生望向北方,那里的長城正在延伸,將匈奴的狼嘯擋在關(guān)外;望向南方,馳道如網(wǎng),將百越的珍寶運往中原。他知道,自己終究會成為史書上的一個名字,但那些他親手埋下的種子——統(tǒng)一的文字、標(biāo)準(zhǔn)的度量、貫通的馳道,還有天下百姓對“秦人”身份的認(rèn)同,終將在這片土地上生根發(fā)芽,長成參天大樹。

鹿盧劍在墻上輕輕晃動,發(fā)出細(xì)微的清鳴。陳長生閉上眼,仿佛又看見多年前的新鄭城頭,那個初為屯長的少年,正望著漫天烽火,握緊手中的長劍。而如今,烽火已熄,長劍入鞘,他終于可以說,自己守護(hù)的,不僅是大秦的疆土,更是一個民族千年不散的凝聚力。

這一夜,咸陽城的星空格外明亮,照在武安君府門前的“秦”字燈籠上,也照在天下千萬個這樣的燈籠上。在這統(tǒng)一的光芒里,陳長生終于明白,他的故事,早已不再是一個人的傳奇,而是一個時代的注腳,一段讓后世子孫永遠(yuǎn)銘記的——書同文,車同軌,行同倫,天下歸一的偉大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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