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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十年后

在荊城最為熱鬧的星街上,此時早已人滿為患,吆喝聲、買賣聲、街頭賣藝的歡呼聲、孩子們玩鬧的嬉笑聲,各種聲音夾雜在一起,形成了鬧市的美好樂曲。要說玩的最歡的那群孩子,就要屬在星街末尾的孩子們了,他們正在玩當時時下最為流行的蹴鞠球,幾個孩子玩著球來回奔跑好不愉快。在這樣充滿童趣的歡樂場景下,卻有一個格格不入的小女孩,女孩個子有些瘦小,看起來面黃肌瘦,她呆呆的站在一旁,不大的小臉上卻有一雙格外漂亮的眼睛,大大的,帶著水霧,雖然女孩很是沉默,但那雙靈動清澈的大眼睛帶著濃濃的渴望,看來,女孩很想加入他們之中,和他們一起玩耍,但又因為某些原因不敢上前加入。也許是女孩的渴望太濃了,正在玩的孩子們都注意到了旁邊這個看起來很是瘦小的小姐姐。其中一個大約六歲左右的小男孩善意的走向前對她說道:“小姐姐,你想玩球嗎,和我們一起玩吧。”女孩受寵若驚,原本就大的眼睛登時睜的很大,那雙靈動清澈的眼睛霎時綻放出光芒,正當她要答應,幾個女孩就走上前,大聲說道:“我們才不要和婊子的女兒玩呢,和她在一起玩會倒大霉的!”說完,拉著旁邊同樣帶著鄙視的眼神的同伴離開了。女孩很是失落,她又一次沉默下來,眼里的光芒頓時黯然無光。剛剛跟她提出邀請的那個小男孩也只是用充滿歉意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就跟著隊伍走了。

女孩耷拉著腦袋,失魂落魄地往家走,路過孫大娘的豆腐店時,她忍不住偷偷地往那裝著清香的豆腐腦的桶里看了一眼,不受控制的咽了咽口水,突然,手背上一陣刺痛,她本能得將手縮了回去,抬眼一看,是怒氣沖天的孫大娘,她手上拿著木棍,發狠地往她身上打去,一邊打一邊罵:“好你個小婊子,現在還學會偷東西了是吧,你跟你那婊子娘一樣,現在會偷東西,將來一定會偷人!”罵完還不解氣,于是越發地打狠起來,女孩身上漸漸多了好幾條血痕,更令孫大娘心里發堵的是,無論她怎么打,女孩都一聲不吭,更別說求饒認錯了。店里的客人有的不忍心,想去阻止,卻被一些熟客攔住,在耳邊說幾句話后,那些客人臉色立馬變了,雖然還有些擔憂,但最終還是沉默著,冷漠地吃著豆腐或繼續和旁人聊天。

許是年紀大了,孫大娘很快就打不動了,她放下木棍,朝女孩踢了一腳,向她啐了口唾沫,叫到:“滾,小婊子!老娘今天先放過你!”女孩艱難地爬起來,依然沉默著,緩緩地抬起了頭,一雙帶著倔強和堅定但依然清澈的大眼睛出現在眾人眼前,不知為何,周圍的人們都沉默了下來,他們不由自主地盯著那雙眼睛看,不是因為它好看,而是在它出現的那一瞬間,人們仿佛感受到了,來自心靈的那一絲顫動。像是命運使然,人們默契地目送著這個滿身血痕的女孩踉蹌著一步一步地離去,直到消失在他們的視線里。

低著頭的女孩沒有看到人群中有一個年紀和她相仿的男孩看到了這一幕,他被一個面容嚴肅的男人牽著,穿著綢緞錦服的他并沒有被想象中的少年傲氣,他的眼神空洞,木偶似地跟著男人,直到剛才驚動路人的那幕,他的眼神徒然發亮,他的眼神緊跟著女孩,像是要將這一幕記在心里。

女孩慢慢地走到了街尾,一個乞丐模樣的男孩提著個小箱子向她跑來,男孩叫阿竹,雪槿五歲的時候,發了一場高燒,燒了整整三天,老鴇為她苦苦求醫,可都因為覺得晦氣而拒絕來看,萬般絕望之下,一位五十來歲的精瘦老人攜五歲孫子來到槐香樓前,聲稱可以為雪槿治病,不要報酬,只需要吃頓好飯,收留一晚。老鴇雖然不相信,可是雪槿的病情不能再等,于是便同意了他們的建議和請求。當晚,雪槿就退燒了,老鴇為了感謝這對爺孫倆,托了關系為他們尋找了一個住處,也就是街尾的一間茅草房,雖然簡陋,但勝在有一個不大不小的院子。爺孫倆很開心,說是逃難了一路,能有個落腳的地方已經很好了,臨走前老鴇問恩人姓名:“叫我醫老就好。”老人如是回答。此后兩家的關系越來越好,醫老并不嫌棄老鴇和雪槿的身份,他常對老鴇說,人在這個世上總有身不由己的時候,槐香樓是你身不由己的責任,槐香樓不過是披著骯臟衣裳的外殼而已,有時候最臟的不是外殼,而是人心。老鴇也不嫌棄醫老身無分文,有時還會接濟他們,醫老身邊的男孩阿竹和雪槿兩人關系很好,一起長大。

這廂,阿竹看到雪槿踉蹌地走來,著急擔憂地問:“阿槿,你怎么受傷了?”又看到背后猙獰的血痕,一時驚慌、心疼、憤怒的情緒涌上心間,他不由提高聲音:“是誰欺負你了?!”。不等雪槿回答,他把雪槿拉到一旁的門檻上坐下,拿下背在肩上的小箱子,取出箱子里的創傷藥,輕輕地抹了上去,雪槿疼得忍不住輕呼出聲,阿竹放輕動作冷著臉說道:“疼也給我忍著點!”雪槿故意叫出聲,阿竹繃著的臉瞬間瓦解:“真的很痛?還傷到哪里了,告訴我?”聲音顫抖著,帶著心疼。雪槿抿著唇,沒有說話,阿竹卻已然明白,他氣憤地拿手用力錘向墻面,罵道:“這老妖婆,阿槿你等著,我這就給你報仇去!”說完,就放下手里的藥,氣沖沖地往前走,雪槿立馬抬手拽住阿竹的胳膊,傷口因為用力滲出了血絲,雪槿忍不住痛呼,阿竹聽到立刻停了下來,轉身心疼地問道:“怎么了,阿槿,是不是傷口又裂開了?”雪槿沒好氣道:“你說呢?你這樣沖動行事,萬一出了事,我如何向醫爺爺交代?”見雪槿生氣,阿竹立馬低聲哄道:“阿槿我錯了,你別生氣了好不好,我這不也是氣不過嘛。”“就算再生氣也不能沖動呀,那孫大娘身邊帶著打手,你這樣貿然沖過去,你可經得住幾頓打?”雪槿無奈地說,她知道阿竹是好心,可那孫大娘不是他們能招惹得起的。“再說了,誰說我就一定是受欺負了呢,我之所以讓孫大娘在大庭廣眾之下打我,就是為了讓她名聲受損,現在在大家的眼里,那孫大娘就是個欺負弱小的人,只要留給他們這么個印象,到時候我再添把火,孫大娘的店估計就開不下去了。”“咦,照你這么說,莫非阿槿你還有辦法?”阿竹好奇地問。“當然……沒有辦法了。”看著阿竹陡然失望的樣子,雪槿無奈地笑了,“是沒有辦法呀,那孫大娘身邊有打手,想報復哪那么容易啊。”“也是。”阿竹贊同道。“到時候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雪槿不想再談論這個話題,于是轉移道:“不說這個了,最近有沒有什么好玩有趣的事情說來給我聽聽?”阿竹果然轉移了注意力,興奮地訴說著身邊的趣事。

不知不覺間,天色漸暗,雪槿起身告別,她要回槐香樓了,再晚回去,阿娘該擔心了。阿竹像騎士一樣守護在雪槿身邊,護送她回去,他們在路上嬉鬧著,說著說不完的話,昏黃的天空閃耀著粉紅的光芒,灑在他們身上,映照著他們稚嫩天真的臉龐,時間仿佛在那一刻靜止,留下深刻的痕跡后又若無其事地走下去。

回到槐香樓,老鴇已在門口等候,她捏著手帕正默默地擦淚,兩只紅腫的眼眶不知節制地流下淚水,被淚水模糊的眼睛還是精準地捉到了回到家的雪槿,她聲音顫抖,小心地按住雪槿的身子,顫抖的手緩慢地掀開衣服,看到雖然上過藥,卻依然猙獰的傷口,忍不住哭喊起來:“天殺的孫大娘,竟將我兒傷得這么重!”又想到不能為女兒討回公道,自責地嗚嗚哭起來:“都怪為娘沒用,不能為你討回公道,都是娘沒用……”面對只顧著嗚嗚哭的娘,雪槿有些無奈,“娘,別擔心,已經為我上過藥了。”雪槿安慰道。老鴇還是嗚嗚地哭個不停,為了止住她的哭聲,雪槿只好裝困:“娘,我困了。”軟蠕又撒嬌的語氣成功止住了老鴇的哭聲,又心疼又無奈,輕輕地抱起雪槿瘦小的身子,輕聲哄道:“好,娘帶乖寶去睡啊。”將雪槿哄睡后,她起身回房,房間里坐著等她回來的姑娘們,在這之前,她們已經討論出好幾個報仇方案,大家都覺得不可行,為此,她們嘰嘰喳喳地吵了好幾架,老鴇一回來,房間里瞬間安靜下來,她們都看著老鴇,想要知道雪槿的情況。老鴇難過地說道:“阿槿傷的很重,背后好幾道血痕,不過大家放心,街尾的醫老給阿槿上過藥了,仔細養些時日應該會好,可我心里難過,我的阿槿被那賤人害的……害的……”說到這里老鴇說不下去了,她的聲音哽咽了起來,無聲的淚水流進她的指縫里。屋里的姑娘們無一不紅了眼眶,一時抽噎聲此起彼伏,老鴇平息了會難過的情緒,她的眼神逐漸堅定,她擦了擦淚水,抬起頭,堅定地說道:“都說為母則剛,這孫大娘欺負我兒良久,無非是心里嫉恨她丈夫流連我們槐香樓不肯走,不好說我們,拿槿兒出氣,可我們也不是泥捏的,從今往后,那孫大娘的男人再來槐香樓你們一律不許接,還要讓他知道原因,該怎么做你們應該清楚,本來不該耍這些手段,可那孫大娘傷我兒在先,索性就讓她嘗嘗家宅不寧的滋味!”她有力的聲音穿進了在座的每個人的心里,將她們的心團結在一起,此時此刻的她們擁有了共同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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