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白樺鎮一間小小的紅磚房里，收音機里的磁帶緩緩轉動著，播放著那首被聽了一千次的歌曲。

謝爾蓋穿上了那件康斯坦丁送的正裝，小口品嘗著新泡的咖啡。

他對音樂一竅不通，什么D大調G小調，大提琴小提琴，在他耳朵里根本沒什么區別?？梢魳窂氖找魴C里緩緩流出的時候，那個少女仿佛就坐在對面的沙發上，抱著吉他，哼著那些他完全聽不懂的歌。

“吵架一萬次，就要和好一萬零一次

一直陪著我吧，我需要你?！?

那就稍微打扮得正式一點吧！反正這身正裝謝爾蓋從來不會穿出門——西服拿去洗一次都是要收費的。

“謝爾蓋，借你家浴室用一下。”康斯坦丁拉開了門，無力的靠在門框上。

“啊我草！”謝爾蓋像是見了鬼，眼前的男人灰頭土臉的，臉上還滿是血跡。他趕緊把身上那件西服脫下，攙扶起康斯坦丁?！澳愫偷聡舜蛘倘チ?？”

“你可以這樣理解?！笨邓固苟∞抢X袋，“去幫我燒一壺開水...”

因為既沒有過度失血也沒有傷及臟器，康斯坦丁只是草草地把紗布消一下毒，換上黑市買來的德國消炎藥，槍傷就處理好了。他甚至還破天荒地開了一瓶啤酒：“慶祝一下，我們從惡魔手里奪取了寶貴的原材料?！?

“可是大麥要到八月份才能收割啊，現在外面糧食的價格高的嚇人?！敝x爾蓋滿臉疑惑，“你買到了多少？”

康斯坦丁伸出五根手指。

“五十噸？你從哪一次性搞到這么多的？我把隔壁幾個鎮子的大麥全收購了，也才一百噸不到?！?

“五百?！?

“啊？”

“準確的來說是四百九十左右吧，回來的路上分了大麥給那些饑腸轆轆的難民。”康斯坦丁倒是風輕云淡的，“我得征用一下你們農場的谷倉，啤酒廠的倉庫根本放不下那么多原材料?！?

“偷的，搶的？我告訴你，雖然你是我發小，但我絕對不會窩藏罪犯。”

“去你的，絕對合法，還有進口證書，你看不看？”

“最好是。你是活夠了，我可還沒活夠。”

謝爾蓋將信將疑地點點頭，瞅了一眼康斯坦丁腹部的傷口。從他的眼神來看，他已經猜出來這批大麥的來歷了。

康斯坦丁蹲在淋浴頭下，任涼水流過他的皮膚，靜靜等待那股血腥味完全散去。

還有五十天，那場舉世矚目的足球盛宴就要開始了?，F在解決了最重要的原料問題。等那些大麥全部釀成了酒，差不多能賺到二十萬美元的毛利潤。不過減去工人的工資，算上運輸成本以及中間大大小小供銷商的傭金，大概還能剩個十三萬。

然而這筆錢還要在年終股東大會上再按比例分紅，康斯坦丁能從這批錢里拿到的差不多也就五萬。

還要等到年底...可是尤希婭十月份就要去倫敦?？邓固苟⌒睦锂惓灒杨^扎進洗手池里，想好好冷靜一下。

謝爾蓋端著一杯熱咖啡站在浴室門口：“要來杯咖啡嗎少爺？你已經洗了快一個小時了，是什么事一定要在廁所里才能想得明白？”

“我現在很煩，原來辦公司這么累這么危險，還不如去考飛行員呢?！笨邓固苟≌f，“我挨了一槍，命差點沒了。原來我這條命只值五萬美金！”

“我聽尤希婭說了，你最近發了瘋一樣想買車。其實你可以偷偷挪用一下啤酒廠的那些外匯，到時候賺了錢再填回去...要不是你力排眾議去黑市把它們換成美金，它們都貶值成廢紙了！”

“賬戶有財務管。”

“??？不是你未婚妻管？”

“你以為過家家呢？”康斯坦丁真想把咖啡潑到他臉上。

“行了行了，你最近怎么了？變得這么易怒，一點玩笑都開不了。你以前可不這樣。”謝爾蓋嘟囔著，從衣兜里掏出一份廣告單，“擦干了水然后好好看看這張海報！”

這張金色邊框的海報是“巴爾公爵”貼的。他是鎮上最有錢的人，身價相當于1.3個雷歐提斯，據說他是普魯士皇室血脈的后代。即使已經快要21世紀了，巴爾還是天天穿著18世紀的貴族禮服。所以鎮上的人都巴結地稱他為公爵。

巴爾喜歡大家這樣稱呼他。大家對他的財富來源和身世議論紛紛，然而這個秘密直到2022年也沒人能解開。

他的海報也極其富有普魯士的語言風格，像是皇帝下達的敕令：

鎮南巴爾公爵。

我將會在二十天后于我的莊園中舉辦隆重的家族晚宴。經我們家族長輩一致決定，現以一萬美金的價格向廣大居民們收購三十桶精釀啤酒。

望白樺鎮的酒工坊，即刻開始籌備，以最高規格呈上所需酒液。我們相信，這批精釀啤酒將在晚宴上，與佳肴相得益彰，為貴賓們帶來難忘的味覺體驗。

“看到沒！這可是美金，貨真價實的美金！一萬五千！三十桶！”謝爾蓋激動得忘乎所以，“我一看到這張海報我就把它撕下來了，這種好事可不能便宜了別人！這一萬美金我們勢在必得！”

或許是康斯坦丁美金見多了，他并沒有特別激動：“兄啊，人家要的是精釀啤酒，皇室級別的精釀啤酒。我們的工廠是生產不出來的，沒有配方，也沒有機器?！?

“那你他媽不會想辦法去弄？”謝爾蓋直拍大腿，“精釀小桶才多少錢一個？你難道要在下沉市場干一輩子？”

按康斯坦丁最開始的計劃，他們的啤酒廠確實瞄準的是基層市場，為白俄羅斯的普通居民提供性價比最高的啤酒。但謝爾蓋說的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基層市場的下限很高，可同樣上限也低，很難打出名氣來。

想要讓白樺啤酒走出世界，最重要的不是價格，而是拿出質量。

對于他們這種有完整生產線的工廠來說，想拓展精釀啤酒的業務是非常容易的。只需要搞來一份知名的配方，然后需要用一小筆錢買一批精釀小桶，再請幾位精釀師，就可以讓啤酒的售價翻整整十倍！

“謝爾蓋，你知道么，其實對精釀啤酒來說，質量是最無所謂的東西。用你的話來說，那些品酒門外漢的舌頭根本嘗不出普通和精釀啤酒之間區別?！笨邓固苟」首魃衩氐匦π?，“最重要的，是啤酒品牌自身所帶的噱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