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這是上一波啤酒節的盈收分析。我們的毛利潤總共是一億兩千萬白盧布...不，是四千美元左右。如果除去租借制冰機和場地的清潔費，大概是三千五百美元.按您吩咐的，會撥出一筆錢給辦公室購買電腦，然后就是一輛小型貨車...”尤里搖頭晃腦地讀著一張又一張的報表。

“在辦公室要講規矩，不要老大老大地叫。”康斯坦丁趴在桌上，“錢打過去了嗎?！?

“打過去了董事長，大概兩個星期之后電腦就會寄過來。不過從我們訂單的數量來看，估計需要三輛貨車才夠用。”

“那就不買車了。我們工廠現在的儲蓄資金都是實打實的美鈔，一定一定不能亂用。你先去租車行租兩輛車將就一下，大概簽三個月的合同就行。另外，丹尼爾那邊的情況怎么樣？”

“丹尼爾昨天晚上就出遠門了，據說是去莫吉廖夫的玻璃廠學習?！?

“嗯，我明白了，你出去吧?！?

康斯坦丁癱在椅子里，神色凝重。工廠的原材料儲存即將見底了，然而大麥的價格正在飛速上漲。

就在昨天，他要求公司所有財政報表全部換成美元計算，同時拋出了手中所有的現存貨幣——因為白俄羅斯盧布的貶值速度越來越快了?，F在康斯坦丁的投資戰略很明確，賺來的外匯必須好好儲存起來，不到危機時刻絕不動用；收入中的白盧布要盡早的拋出手，或者及時投入資金鏈中。

在1997年，白俄羅斯盧布對美元的比率是10000:1，而在今年四月，這個比率來到了30000:1。也就是說，如果康斯坦丁一直把錢存在銀行里，那么他的錢已經蒸發了三分之二！

然而，盧布的貶值并不會就此結束。如果康斯坦丁沒記錯的話，98年年底的匯率會達到恐怖的120000:1，那時候白盧布比廢紙也值錢不了多少了。

慶幸...慶幸...康斯坦丁把所有資金投入了啤酒廠的建設之中。那些差點變成廢紙的鈔票，現在變成了一只會下金蛋的母雞。

電話響了。

不是辦公桌上的電話，而是衣兜里雷歐提斯送的那只諾基亞。

康斯坦丁有些茫然。叔叔說他的手機有被監聽的風險，不會主動聯系自己。他剛伸出手準備接電話，可鈴聲響了三秒就被掐斷了，只剩下一條短信：

“不用打過來?，F在大麥供給緊張，我給你推薦了兩個聯系人，你或許會用得上。

Mr.carrot，“胡蘿卜先生?！保?9******——俄羅斯糧食走私商人。

瓦列拉：375*****——可靠的海關官員，非?？煽?，你應該懂我意思。

記得做事得低調點，不要進了監獄然后讓我花重金把你保釋出來，我不想要一個有前科的女婿。

不用太操心我們，我們這邊的情況有所緩和。請替我們照顧好尤希婭。

雷歐提斯叔叔.”

叔叔居然給自己推了一個走私犯...在河邊走了這么久，終于要濕鞋了么？

大麥供給緊張，現在一天一個價?？邓固苟≡缭摿系降?。世界杯馬上要來了，到時候啤酒和飲料的消耗會大得嚇人。而白俄羅斯的大麥要到七八月份才能成熟，現在市場上自由交易的大麥極其短缺。加上大麥是戰略性糧食作物。受國家肯定要嚴格監管。

嗅覺敏銳的大商人早就屯了好幾十個筒倉的大麥，貝格啤酒廠那種國營企業也不用自己操心，會有國家給他們兜底。就是苦了康斯坦丁他們這種小創業者，剛啟程就碰上如此大的難題。謝爾蓋從鄰鎮買過來的那一百噸大麥是肯定不夠用的。

那想要又大量又便宜的供貨渠道，就只有一條路了——走私。

康斯坦丁攥著電話響了很久，終于撥通了短信上的第一個號碼。

“下午好，Mr.carrot.”康斯坦丁用力捂住話筒。這樣可以改變音色，使電話那頭的聲音會聽上去更加低沉。

“哎呀，新號碼打來的。怎么，這是新客戶？還是老客戶又換了個假身份？”

“您就當我是新客戶吧?！笨邓固苟娖茸约烘傡o下來，“我需要大麥，有多少貨？”

“看來真是新客戶，我的老客戶從來不會問這種問題。只要您開口，多少貨都給您整過來?！?

“五百噸。從俄羅斯運到白俄羅斯境內，兩個星期內能搞定么？”

這句話剛說出口，康斯坦丁自己都嚇了一跳。走私五百噸糧食...這被抓到了，怕是得坐一輩子牢了。

既然決定要鋌而走險，那就索性干票大的，正義感太強的人做不成生意！況且大家都在做這樣的勾當，黑市貿易和走私在東歐太常見了。

康斯坦丁可是手握兩條年產量一千萬升生產線的人，滿負荷生產一天可以消耗十噸大麥，根本不怕這波原料浪費。就算世界杯期間啤酒不好賣，他也可以轉手把大麥倒賣掉，橫豎不會虧。

那邊的人很明顯停頓了一下：“五百噸大麥倒是簡單。可是您想，用卡車運輸的話最少要十車...用大貨輪走水路運輸，也最少要兩只船。這么大的目標，過海關難度很大，不好辦啊...”

“加錢，出價?！?

“好，豪爽！法國檢驗機構檢測合格的優質大麥，附有檢測證書。目前俄羅斯市場價90美元/噸，我急著套現，八十五美元一噸，另外外加五千美元的“邊境通行費”。不接受講價，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只收美元，德國馬克或者法郎現鈔。”

“成交?！?

和那種合法的中間人交易，康斯坦丁可以沏上一壺茶和電話那頭講一下午的價。但是面對這種灰色的交易，越豪爽越好，以防后顧之憂。

當前白俄羅斯的大麥價格飆升到了150美元一噸，這個走私價格算得上極其低廉了。上次購買生產線的時候康斯坦丁在黑市里兌換了足夠的外匯，所以他現在完全可以掏出這四萬六千美元。

“我先和你說好，這批大麥的來源完全合法，我也沒少做過這種灰色生意，但這么大規模的走私肯定是有風險的。”胡蘿卜先生煞有介事地頓了頓，“在俄羅斯境內出事算我的，在白俄羅斯境內出事歸你，貨款不退，能接受嗎?！?

“我能接受，盡早給我安排吧?！?

這個語氣一聽就是黑吃黑的老手，貨車運輸途中很大概率會出現一些人為的“意外”。康斯坦丁思考了很久，一個極其冒險的方法從他腦袋里一閃而過。

“那這件事就敲定了。這個月21號凌晨五點，貨物會以“奶牛飼料”的名義運到蒲公英小鎮的廢棄伐木場。不放心的話你可以帶武器。但你只能一個人來，不然容易被你們國家的警察盯上，懂我意思嗎。”

“我沒意見。”

“行，到時候五點見。我一會把接頭人的聯系方式發你這部手機上?！彪娫捘穷^的語氣無比輕松，“留個名字吧，萬一以后成老客戶了呢？”

“薩沙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