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本龍見狀,一把奪過黃本達手槍,往桌上咣地一擲道:“就這點兒出息!你不是到處橫嗎?今兒咋個這么喪?還沒有到山窮水盡地步呢!”斥罷扶起黃本達,問道,“你跟我說實話,今后有啥子打算?”黃本達道:“我現在大腦一片空白,五心不定,一切全部由你為我做主。”黃本龍斬釘截鐵地道:“三十六計,走為上計。莫要等到兩省三縣派兵聯手圍剿你,這樣太殘忍了!趁他們還沒有動手,提前撤出圣母山,遠走高飛。”黃本達問道:“能到哪兒去?”黃本龍遂閉目沉思,嘴里念念有詞,扳起指頭掐算。其面色時陰時晴,眉頭時皺時舒。好半天方睜目道:“按照你的時辰八字往下算,西南方不利,東北方利你。我聽說那里有一座平頂山,山上極為開闊,可容納數千人生存。那地方雖屬SX省白河縣管轄,但卻遠離縣城,跟HUB省竹山縣、鄖縣搭界。到那里去發展,或許有翻身機會。”這正是:
喪家之犬黃本達,潛回老家心忡忡。日暮途窮何處去,求助二兄黃本龍。拿出密信告匪弟,三縣合圍已行動。撤出舊巢筑新穴,平頂山上再稱雄。
黃本龍此番話語撥云見日,黃本達洗耳恭聽,豁然開朗道:“謝二哥點化。我這就去收拾走人。”黃本龍長舒一口氣,道:“你一走了之容易,我有家有口難熬。你是我弟弟,你造的孽我要替你還,你留的爛攤子我要幫你擦屁股。還不知道以后會遭到啥子連累呢!”黃本達抱歉道:“小弟給二哥添麻煩,至于咋個開脫你罪責,我倒有個好法子。”黃本龍無不期待地問道:“你有啥法子?”黃本達忽然面露兇色,對著黃本龍耳邊微聲道:“殺嫂子!這樣就表明我們兄弟之間恩斷義絕,沒有瓜葛,也自然撇清你包庇、窩藏我的嫌疑了。”
原來黃本達對嫂子懷恨在心已久。黃本達自五猖廟學藝歸來,叔嫂間便心生嫌隙。黃本達一個壯勞力,屋里啥活兒亦不干,橫草不端,直草不拈。好吃懶做不說,還日日與一幫狐朋狗友打得火熱,不時將這幫人邀到屋里抹牌來賭,大吃大喝。吃一頓亦罷了,一吃便是幾日。見此黃本龍心里頗來氣,他不出頭,慫恿妻子去說。妻子是個直腸子,有一說一,直接向黃本達攤牌,叫他以后少跟此幫渾人廝混。一起混可以,莫要帶到家里來。黃本達臉厚,不聽,依舊如此。時間長了,叔嫂間矛盾不斷升級,自然免不了爭嘴。依黃本達脾性早就發作了,可礙于哥哥面子,他一直隱忍著。
就說眼下,黃本達帶五個土匪來家里,嫂子本就十分反感,屋里一把,屋外一把,既要上地里做農活,還要給這幫壞家伙做飯吃,累死了,煩死了,恨死了。今早嫂子煮了塊肉撈起來放盆里,不想被剛生狗崽的母狗叼走。嫂子氣不打一處來,拿根木棍便攆狗。邊攆邊罵道:“你這好吃的狗,不護院,只顧吃,看我不打死你!”狗特尖,一直圍著黃本達及土匪們打轉轉。嫂子攆不上,打不著,累得氣喘吁吁,便不再攆了,扔了棍子,繼續怒罵狗道,“該死的畜生!你這群小狗崽不得好死!”嫂子此頓罵,既是本意,亦有指桑罵槐意味兒。黃本達聞聲刺耳,疑是罵他,心中怒火噌噌往上竄,恨不能生吞活剝嫂子!欲開腔,話至嘴邊又收回,一聲未吭。
其實黃本龍內心十分中意賢淑善良、持家能干妻子。可突聞黃本達“殺嫂子”此等大不逆之言,立馬發火了,怒吼道:“你瘋了!要殺你嫂子,還不如把我也一塊給殺了,大家都干凈!”黃本龍無限傷感地道,“我們父親死的早,你出世不久爹就死去,跟前人都說是被你克死的。娘也被你給氣死。你從小缺少父愛,我擔負起‘長兄比父’責任,啥子事都由你性子來,疼你,幫你,讓你,哪點還對不住你?你至今單身,沒成家,你嫂子擔起‘長嫂比母’責任,做衣做飯,洗漿補連,無微不至,你現在倒要殺嫂子,你咋個狠得下心、下得了手?你要我們黃家斷子絕孫嗎?”黃本龍這般數落著,竟抽泣起來。
黃本達不管不顧地道:“二哥,自古‘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你不能為了妻子而不要弟弟。嫂子沒了,可以再娶。舊的不去,新的不來!”黃本龍仔細地聽著,擦一把淚目,望著黃本達,哽咽地道:“你一定要殺嫂子嗎?”黃本達目露兇光,惡狠狠地道:“嫂子是我人生路上絆腳石,留著她遲早是禍患,必須殺!”
黃本龍心知拗不過抹臉無情的弟弟,口里喃喃道:“我,我中年半紀再娶容易嗎?”黃本達安撫道:“我說話算話。這事包在我身上,不出半年保證娶個新嫂到家。”黃本龍思來想去,為保家族,亦為自保,默許黃本達惡劣行徑。
次日,艷陽高照,萬里無云。一早黃本達抱一摞衣服尋到嫂子,求道:“嫂子,你知道我單身,衣服穿幾個月沒人洗,幫我洗一洗吧!”嫂子沒好氣地道:“我沒空!你天天游手好閑沒事做,自己洗!”黃本達死皮賴臉地道:“嫂子,我一個大男人,做粗活重活笨活倒還行,真的洗不到衣服,求你了!”說著強行將這些臟衣服塞給嫂子。嫂子其實是刀子嘴,豆腐心。雖然看不慣黃本達所作所為,但于一些細枝末節上還是蠻大度。終經不住黃本達再三糾纏,便答應了。遂將臟衣服放入竹籃里,帶著洗滌用的皂角、棒槌等,提籃下河了。
至洗衣河邊,嫂子坐洗衣石上,將臟衣一件一件地從籃里拿出,浸泡于水里。待全部打濕后,又一件一件地用皂角涂抹后浸潤著。當在涂抹衣服荷包時,不想被細針扎到手,鮮血直流,鉆心地痛。嫂子心想,黃本達不會做針線活,哪來的針呢?便翻開荷包看,竟有一把針!她想黃本達裝這些針干啥子?又翻看其他衣服荷包,有裝尖刺的,還有裝鐵釘的。看到這些,嫂子明白了:是黃本達故意害她,有意捉弄她!思此火直冒,罵道:“黃本達,你個挨千刀的,這輩子不做好人,下輩子該當牛馬畜牲!”罵歸罵,衣服還得洗。洗衣服時,她用棒槌使勁地槌打,邊槌邊大罵道:“槌爛你這狗皮!槌爛你這狗皮!”
槌著槌著,天氣突變,烏云密布,狂風席卷,此是暴風雨來臨前奏!嫂子看天色不對,怕淋雨,忙將衣物裝籃里,立身待走時,忽聞一陣嘿嘿嘿地淫笑聲傳來,黃本達幽靈般立于嫂子面前。嫂子義正言辭地道:“黃本達,你想做啥?”黃本達繼續浪笑著道:“嫂子,別誤會,我不是那意思。”嫂子疑惑地道:“那你……”黃本達兇相畢露,掏出手槍抵住嫂子腦門道:“我要送你上西天!明年的今天就是你忌日!”嫂子嚇得魂飛魄散,連連后退著,驚恐萬狀地道:“黃本達,你可不要胡……”“來”字尚未出口,黃本達呯呯兩槍,一代賢嫂便倒于血泊之中。這正是:
叔嫂不相容,日久生仇冤。匪主失人性,殺機漸顯現。為避禍與災,狼狽且為奸。烈烈好嫂娘,枉死一淑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