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泊，李家道口。

宋江乘上小船，朝著鴨嘴灘方向而去。

他望著周遭八百里茫茫野水，只覺心下火熱。

昨日吳用的話，亦在耳邊回蕩：“這梁山就在眼皮底下，日后若要舉旗，此地當為首選！”

冥冥之中，似有天意降臨，宋江感覺自己和這處落草圣地頗為投緣。

曹正見宋江站在船頭，身軀微顫面色潮紅，誤以為他是在害怕。

故安慰道：“公明哥哥勿要擔憂，今日不管成與不成，定保得恁周全，若是傷了一根汗毛，都算俺們梁山不仁義?！?

宋江點點頭，驅散心中念頭，也不過多解釋。

他看曹正長的模樣周正，談吐之間落落大方，便起了結交之心。

“還未請教這位兄弟高姓大名？”

曹正抱拳回答：“小弟賤名不值一提，山上兄弟都叫俺老歪，沒甚名號?！?

在船尾搖櫓的阮小二，聽到這句話差點笑出聲，趕緊將范陽笠的帽檐拉低。

宋江見對方不愿相告，也不刨根問底。

反而鼓勵道：“名號都是自己闖出來的，我觀老歪兄弟舉止不凡，日后定會揚名江湖?！?

曹正聽后眉開眼笑：“多謝公明哥哥看得起，恁的大名，俺沒上山時就多有耳聞，如今有機會同乘一船，實乃小弟的福分?！?

宋江哈哈一笑：“老歪兄弟端的是會說話，不知落草前從事甚營生？”

“哥哥容稟，小弟乃陽谷縣人士，從前在家鄉關山鎮開了家酒肆，因不滿惡霸欺凌弱小，便將其一刀搠死，這才到了山上入伙。”

宋江夸贊道：“也是個愛打抱不平的好漢子?！?

“老歪兄弟，我聽聞貴寨之前有四位頭領，如今林沖棄義而走，王寨主駕鶴西去，不知剩下的杜、宋兩位頭領，是哪個當了寨主？”

曹正回答：“如今云里金剛宋萬哥哥為大寨主，摸著天杜遷哥哥為二寨主。。”

宋江接著又問：“你們那山寨如今兵馬有幾何？錢糧可還堪用？”

曹正想了想，說道：“錢糧之事。小弟不得知，人手估摸著有四百來號，俺家寨主剛去請了幾個幫手。”

宋江接著又詢問了一些其他問題，曹正不露破綻的應對著。

阮小二持槳操舟，暗暗打量這位聞名遐邇的及時雨，覺得此人自帶一身從容氣度。

他在心里暗道可惜：“這位宋公明，如果不是官府中人，說什么都要跟他吃上三碗酒?！?

宋江接著問到林沖之事，他盯著曹正說：“兄弟你為何沒隨那林沖一起離去，他最近劫掠甚重，可是大發了幾筆利市?！?

曹正冷哼一聲：“公明哥哥有所不知，小弟上山之后，便被提拔成了頭目，在酒店跟隨朱貴哥哥迎來送往，他平日里對我亦多有照顧。”

“但那豹子頭，只因朱貴哥哥呵斥兩句，便狠心將其殺害，這等背信歹毒之徒，小弟又怎會前去跟隨？”

“俺雖沒甚本事，但心里時刻銘記這份仇怨，日夜期盼林沖能栽到俺手里，到時候定要好好炮制他?！?

宋江聞言微微頷首，覺得這老歪，倒是個難得的忠義兩全之人。

……

宋萬的篷船，已經等在了鴨嘴灘水域。

阮小七裝作船夫，阮小五扮為親隨嘍啰。

這里地處梁山背面，波濤湍急如怒，周遭盡是怪石、野水，四下里杳無人煙。

兩條船緊靠在一起后，宋萬明知故問，高聲道：“不知是哪里來的客人，尋我宋萬有何事？”

還沒等宋江回答，曹正搶著說：“寨主哥哥，這位是大名鼎鼎的及時雨宋江，替官府同恁周旋招安一事。”

宋萬聞言，故作嗔怪：“哼，用你多嘴！”

隨后朝著宋江拱手作揖：“久聞公明哥哥大名，咱們雖只相距幾十里，但卻因身份未能相見，今日有緣，當好生醉過一場。”

宋江抱拳回禮，態度不卑不亢：“宋寨主云里金剛之名，小可早就如雷貫耳，今日咱們把身份放到一旁，先以酒量論高低?！?

“請！”

宋江撩開下擺，大步跨到篷船上。宋萬貼心的伸手接了一把

篷船中，負責伺候酒局的阮小五，滿臉堆笑的給他們倒上酒。

“公明哥哥，且滿飲此杯?！?

“宋寨主莫要客套，先干為敬！”

宋江宋萬推杯換盞，講述著綠林傳聞，卻不提招安之事。

曹正和阮小二也來到篷船上，大咧咧坐在船頭，豎起耳朵聽里面的談話。

酒過三巡，宋江開口問道：“宋寨主從前做何營生，為何上山落草？”

宋萬喝的面紅耳赤，眼神卻依舊清明：“哥哥有所不知，小弟早年行商為生，因不善經營折了本錢。”

“走投無路時路過梁山，恰巧碰到王倫哥哥和杜遷哥哥，這二位不嫌俺本領低微，邀請著上山入伙，還給了把交椅來坐。”

宋江點點頭，心說和朝廷沒有血仇，那招安之事便又多了一分穩妥。

“杜遷兄弟緣何不在？這‘摸著天’的名號響徹江湖，在下亦是神交已久。”

宋萬回答：“哥哥有所不知，這都是讓那林沖鬧的，我們和他成了仇敵，杜家哥哥下山去尋援手，至今未歸?！?

宋江聽后直言道：“林沖的確可惡，小可今日來貴寨，正是要同恁商議此事。”

聽到宋江的話，宋萬放下酒杯：“公明哥哥跟那廝也有仇怨？”

“不敢相瞞，上月被林沖抄家索命的方員外，正是我結義兄弟的親舅舅?！?

宋萬眉毛一挑：“哦？不知恁那結義兄弟是哪位好漢？”

宋江抱拳回答：“正是那鄆城東溪村保正，人稱‘托塔天王’的晁蓋是也?！?

“怪不得能和公明哥哥結義，這晁天王之名，在下也早有耳聞?！?

宋萬說完，接著又問：“公明哥哥蒞臨小寨，可是為了商討聯手復仇之事？”

宋江直言：“聯手復仇為其一，其二是想給宋寨主尋個前程?！?

“公明哥哥不妨明言相告。”

宋江朝著鄆城方向拱拱手：“東京天子近臣，正于鄆城縣衙就歇，只為招安梁山而來。”

宋萬搖頭輕笑：“哥哥莫要哄騙小弟，俺這山寨人困馬乏、錢微糧少，有甚價值能讓官家看到眼里，這招安一說定是笑談?！?

宋江撫掌大笑：“宋寨主莫要謙虛，都說那林沖身手不凡，但你梁山既然能讓他吃癟，那又豈是易與之輩？”

“朝廷想對付鐵面賊，又不值得發大軍來攻打，故想到了貴寨，從而派在下前來周旋此事?！?

宋江頓了頓，端起酒杯和宋萬碰了一下。

接著又說：“朝廷許諾，只要打下鐵面賊，山寨首領和頭目，均可入禁軍當職，普通嘍啰亦有安排?！?

“那位東京來的上官，還為你們準備了一批兵甲，到時候聯合晁天王，加上官府從旁協助，拿下林沖還不是易如反掌？”

宋萬故作驚喜，詢問道：“公明哥哥此話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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