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庭院里，蕭顏正對著聞聲趕來的房東，手足無措地連連道歉。

“這樹……最多也就值個四兩銀子，多的你拿回去?！?

房東是個看上去頗為壯碩的大媽，本以為她會趁機敲上一筆，沒想到她只是瞥了一眼蕭顏主動遞上的錢袋，從中隨意捻出幾塊碎銀。

“真是的，每逢比武大會前后，總會多出你們這些精力旺盛、又不知輕重的小家伙?！狈繓|大媽一邊抱怨，一邊將沉甸甸的錢袋拋回蕭顏懷里。

接著，她走到那棵水桶粗的斷樹旁，竟單手輕松將其扛上肩頭，轉身便要離去。

“前輩，您說的比武大會是？”蕭顏見狀，連忙追問。

“怎么，你們不是為這個來的？”房東大媽回過頭，眼神里帶著一絲審視的意味。

“我們……我們只是途經此地的旅人?！笔掝佇念^一緊，下意識地撒了個小謊。

“哦？旅人？”房東大媽的語氣陡然一變，一股無形的壓力瞬間籠罩了整個庭院。她緩緩走近，瞇起雙眼打量著蕭顏，原本聒噪的蟬鳴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你們該不會是……逃犯吧？”

那氣息如山如海，極具侵略性。遠處的楚凡只覺呼吸一窒，急忙運轉體內本就不多的靈氣縈繞周身，才勉強抵御住那幾乎讓他動彈不得的威壓。

“不是！絕對不是！”蕭顏被這股氣勢嚇得小臉發白，連連擺手，幾乎快要哭出來。

“呵，”房東大媽突然收回了所有氣勢，仿佛剛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覺。她重重地拍了拍蕭顏的肩膀，露出了和善的笑容，“放心，鯉城地處各大勢力交界，向來中立。在這里，只要你們安分守己，沒人會管你們是逃犯，還是離家出走的豪門子弟?！?

那笑容和藹可親，宛如鄰家大媽，前提是可以忽略她另一只手還扛著的那棵參天大樹。

“這次的事就算了，下不為例。再敢拆我的院子，就立馬給我搬走?！?

“是，是！晚輩再也不敢了！”蕭顏點頭如搗蒜。

直到房東大媽扛著樹消失在院門外，那死寂的蟬鳴才敢重新響起。

“外面……外面的人都這么強的嗎？”蕭顏心有余悸地拍著胸口，望向楚凡。剛才那股氣息，絕非煉氣期修士所能擁有。

“我遇到的多是凡人，或許正因這里是交界地帶，才匯聚了各路高人吧?！背不貞浿鴦偛拍橇钊酥舷⒌母杏X，問道：“她剛才釋放的氣息，和你教的‘散’似乎截然不同。那是全方位無差別的壓制，這是什么技巧？”

“那并非‘煉氣五絕’中的任何一式?！笔掝伈亮瞬令~角的冷汗，神情凝重地解釋道：“若要強行關聯，那更像是‘破’的一種極致運用——將海量蘊含著自身意志的靈氣，瞬間向四周爆發，形成一片屬于強者的‘領域’。因為她釋放的靈氣總量，可能遠超我們體內的總和，所以我們的本能會感到恐懼和臣服?！?

她頓了頓，補充道：“這個技巧，通常被稱為‘靈壓’，是高階修士碾壓低階修士的常用手段。甚至無需主動釋放，強者在全力戰斗時產生的余波，都能形成致命的靈壓?！?

境界，果然是一道難以逾越的天塹。

楚凡內心感嘆，一股強烈的焦慮感油然而生。

在萬法宗時，蕭家的殺手或許是忌憚宗門長老，才不敢如此肆無忌憚。

如今脫離了宗門庇護，下次再遇上，恐怕自己連一絲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剩下的‘斂’和‘漩’又是什么？”他壓下心頭的憂慮，繼續請教。

“‘斂’與‘散’恰好相反?！ⅰ窍蛲庋由旄兄當俊瘎t是收束自身氣息，盡可能減少靈氣的無謂散溢，從而降低被‘散’探查到的可能?！?

楚凡依言嘗試，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完全阻止靈氣的流失?！拔易霾坏?，最多只能減弱一些?！?

“沒人能完全阻止靈氣逸散，除非你身處一個靈氣濃度比你體內還高的環境?！笔掝伣忉尩?，“修士所說的‘斂’，并非是讓靈氣‘不散’，而是學會控制它們散逸的軌跡，或者在它們離體后及時斬斷聯系，不留痕跡?！?

“也就是說，靈氣會自發地從高濃度流向低濃度？”楚凡聯想到了前世的物理知識。

“可以這么理解。靈氣在無主狀態下，其運動看似雜亂無章，但宏觀上確實有這種趨勢。而‘漩’，便是主動逆轉這個過程的法門?！笔掝伬^續道，“其原理，便是在丹田內制造一個靈力‘漩渦’，強行將周遭的游離靈氣牽引、吸收至體內?！?

楚凡聞言，當即依法嘗試。

隨著他心念一動，丹田內的靈氣開始旋轉，靈視之下，他清晰地“看”到庭院中絲絲縷縷的靈氣光點仿佛受到了某種召喚，形成一道道細微的氣流，緩緩向他的丹田匯聚而來。

原本在剛才一拳之下消耗殆盡的靈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充盈。

“我倒是很好奇，”蕭顏看著他生疏的樣子，不禁問道：“你若不會‘漩’，之前是如何修煉到煉氣二段的？”

“我會靈視，哪里靈氣濃郁，我就去哪里打坐。靈氣會自己慢慢鉆進我身體里，就是……過程特別緩慢?！?

楚凡心中涌起一陣懊悔。

流浪的這些年，他曾發現過不少靈氣充盈的福地，卻都因無法久留而抱憾離去。

若是早些領悟‘漩’字訣，便能將那些天地靈氣盡數化為己用，他的修為又何止煉氣二段？

好在，現在為時未晚。

至此，《煉氣五絕》他已初步掌握。楚凡在心中默默梳理：

凝：是根本，是對體內靈氣的精準調度與強化。

散與斂：是一體兩面，是對即將離體靈氣的操控，一為延伸感知，一為隱匿自身。

破：是主動將靈氣爆發離體，以求傷敵。

漩：是主動將體外靈氣吸收，用以修行。

而這一切的基礎，都源于修行者自身的靈魂與丹田。

靈魂越強，便能駕馭越精妙的法門；丹田越廣，便能容納越磅礴的靈氣。

他曾用靈視觀察過，修士的靈魂璀璨如星辰，而凡人則黯淡如螢火。

想到這里，楚凡突發奇想，嘗試將“凝”字訣的技巧，運用到自己的雙眼之上。

他將一絲靈氣小心翼翼地灌注于雙目。

剎那間，他的“靈視”世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原本模糊的靈氣光點變得無比清晰，仿佛從標清一躍成為了超高清。

他發現，通過調節灌注于雙眼的靈氣多寡，竟能像調節焦距一般，選擇性地“看”到不同的層面。

比如，構成世間萬物的靈氣微粒。

比如，飄蕩在空氣中，常人無法察覺的、千奇百怪的魂魄。

再比如……穿透衣物的布料纖維。

乃至于……一片炫目的雪白。

“喂！你怎么流鼻血了？”蕭顏清脆的聲音將他從奇妙的探索中喚醒，“別太急于求成，一次性吸收太多靈氣，丹田會受損的！快停下，你眼睛也流血了?！?

她快步走來，關切地遞上了一方潔白的手帕。

楚凡猛地回過神來，臉上瞬間滾燙，帶著一絲莫名的愧疚，慌忙關閉了這全新的“靈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