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顏的母親很可能也接觸過洛仙。

楚凡心里有了判斷。

“能說說她是怎么樣的人嗎?”

蕭顏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紛亂的記憶中搜尋著最合適的詞句。隨后用帶著追憶的語氣緩緩訴說。

“我母親……叫林問雪。”蕭顏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追憶的沙啞，“家族沒人知道她的來歷，有人說她來自不詳的幽城，也有人說她從魔巢中走出。她知道許多典籍上都未曾記載的奇花異草，能將最尋常的食材烹飪出令人驚嘆的美味，醫術更是高明得不可思議。”

“但蕭家的很多人都怕她，甚至恨她。因為她執掌著家族最可怕的部門——暗部。她行事狠辣，雷厲風行，為了達成目的，仿佛可以不計任何代價。從小，她就告訴我，修行是這世上唯一重要的事情，是決定價值的唯一標準。”

楚凡靜靜地聽著。很顯然，能有這種性格，林問雪是和洛仙交易過了。

“她一直都是不近人情的模樣。”蕭顏的嘴角，勾起一抹極淡、極溫柔的弧度。“但哄我睡覺，給我講那些故事的時候，她會笑，而且笑得很好看。”

“你有聽說過洛仙的故事嗎？”楚凡試探地問道。

他原以為這會是一個試探，需要層層遞進。但他低估了蕭顏的敏銳，或者說，低估了“洛仙”這個名字，對她而言意味著何等刻骨銘心的烙印。

幾乎是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蕭顏全身猛地一僵，那雙追憶往昔的眸子驟然收縮。

“你和洛仙交易過了？”蕭顏說出了楚凡意想不到的話語。聽起來她不僅知道，還很清楚規則。

“沒有……”楚凡下意識地否認，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掠過心頭。

“你在說謊！”蕭顏的反應快得超乎想象，她猛地撲了過來將楚凡壓倒在云海，她一把抓住楚凡戴著戒指的手，那力道之大，竟讓楚凡感到一陣刺痛。“和洛仙溝通的，是這枚戒指，對不對？”

“你給了洛仙什么魄？”她的手指冰冷而顫抖，死死地扣住那枚玄黑古戒。

看著蕭顏那雙好看的眸子，躺在云海上的楚凡自知說不了謊了，他認命地說道：

“愛，只把愛魄給她了。”楚凡說道，仿佛只是陳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怎么能……”她喃喃自語，隨后注視著楚凡的眼睛，用一種近乎命令的語氣，嚴肅且強硬地說道，“現在把它丟掉。它不是什么好東西，它害了母親，也會害了你。”

“沒有它，我們早就沉尸江底，化為魚食了。”楚凡試著抽回自己的手，蕭顏的力氣沒一開始那么大，但依舊能死死地壓制著他。“一魄換兩命，這筆交易，我覺得很劃算。而且，它拔不下來，你總不能為了丟掉它，就把我的手也砍了吧？”

“代價……不該由你來付，應該是我。”蕭顏發現自己不論怎么使勁，戒指還是紋絲不動。她只能不甘心地松開手。

她無力地跌坐在云海中，雙手抱住膝蓋，將頭深深埋下，肩膀劇烈地聳動著，聲音里帶著哭腔。

“如果不是為了救我，你現在應該還在萬法宗，過著……至少是安穩的日子。”

“難說，我那點微末的資質，在萬法宗也遲早會被人欺負，甚至丟了性命。”楚凡試圖安慰她。

“你知道缺少了魂魄的人，死后會怎么樣？”蕭顏說道。

“不知道。”

“會變成‘不詳’。”蕭顏的聲音顫抖著，“那是一種會逐步失去理智、變成只知吞噬靈氣的魔物。你會看著自己一步步變成可怕的模樣，傷害自己和他人。”

“人都死了，變不詳也無所謂吧？我會找個沒人的地方的。”

“母親那時候和我說她很痛苦，讓我殺了她。”她的目光變得空洞而遙遠，仿佛回憶起了某個令她痛不欲生的畫面。

“所以，”楚凡冷靜地打斷了她的回憶，他不想讓她再沉浸于那種痛苦之中，“我們還是別聊這個了。在死之前，我至少還能和洛仙再交易六次，來解決未來的危機。怎么算，都比沒有洛仙要好得多。”

“不行！不能再交易了，一次都不能。”蕭顏激動地反駁。

“我已經交易過一次，死后注定會變成‘不詳’。這個結局，已經無法更改。既然如此，為什么不用剩下的交易，來推遲這個結局的到來呢？”

蕭顏不說話了。

她發現自己每一次和楚凡辯論，都會被他那套無懈可擊、卻又冰冷到不近人情的邏輯堵得啞口無言。

她的內心在吶喊，在抗拒，可理智上，卻找不到任何反駁的理由。

“走吧，”楚凡向她伸出手，“靈石有限，我們不能在云海待太久。”

蕭顏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握住了他的手，任由他將自己從冰冷的云海中拉起。

楚凡開啟靈視規劃路線，他打算沿著云噬體內的脈絡走。

兩人一前一后走在云海上，他們不約而同地沉默，一路無話。

此時天色已晚，天空有著銀河。

這個世界的銀河與前世相似，但不懂星空的楚凡說不出個一二三四，不然他高低得給蕭顏講講星座相關的趣事，以打破目前有些尷尬的氛圍。

不遠處有水母狀的生物在飄動，這些生物和伴隨天囂出現的水母不同，色調主要為幽藍色，且沒有那些致命的觸須。

而且它們不具有主動攻擊的習性，目前它們只是扎堆地聚在一個地方，水母狀的傘蓋一飄一飄的，泛著奇異的光，似乎在進行什么儀式。

楚凡沒打算去檢驗它們的習性和能力，畢竟在靈視下，這些家伙靈氣少得可憐。

就算擊殺了，掉落的晶核也沒有多少靈氣。獲得的靈氣可能還沒有消耗的多。

“楚凡。”身后的蕭顏突然問道。

“嗯?”楚凡應道。

“你為什么會選擇把愛魄交出去，而不是別的魄。”

楚凡不語，只是一味地往前走。

總不能告訴她，自己把愛交出去，是因為自己害怕愛上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