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解構現代化:溫鐵軍演講錄
- 溫鐵軍
- 18字
- 2025-01-17 14:12:37
附一:中國改革走的是“第三條道路”[28]
一、中國制度與西方式的私有化制度不同的歷史根源
中國在漫長的農業社區文明中,社區和農戶之間自發性合作并經歷史沿革而成的“兩級產權”,與西方私有制經濟制度下的產權關系是不完全相同的。中國不可能第二次再走西方指示給我們的道路。
(一)任何理論都是灰色的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確定的“四項基本原則”,中國公民應該堅持以馬克思主義為分析依據。馬克思早就看到,即使是西方的私有制經濟,當它在向生產的社會化和股份制發展時,也在揚棄著私有制。他說:“資本主義的股份制企業也和合作工廠一樣,應當被看作由資本主義生產方式轉化為聯合生產方式的過渡形式,只不過在前者那里,對立是消極揚棄的,而在后者那里,對立是積極揚棄的。”(《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5卷,第498頁)此處所說的“后者”就是合作制。他還在1858年4月2日給恩格斯的信中寫道:“股份資本,作為最完善的形式(導向共產主義),及其一切矛盾。”中國的城市改革很大程度上可能是“消極揚棄的”,以為可以通過股份化改造企業產權構成;而農村改革之初的分地和后來“股份合作制”的發展,卻在實踐著“資產的社會化與生產的社會化相結合”。
在這個歷史性的社會經濟變遷過程之中,“任何理論都是灰色的,而生命之樹卻長青”。應該注重的是從實踐中去發現問題,提煉出一些帶有理性的經驗,而不是把傳統的或西方的理論結論或理論概念,套用到現在生動活潑的經濟現象上來。農村的分田到戶,并不意味著私有制的產生,而是集體經濟“產權兩極構造”的又一種實踐形式。
(二)東西方不同社會基因的形成
從歷史的角度來說,西方的“個體化”的私有制經濟,是建立于西方自己文明形成和發展的歷史過程當中的;而東方這種“群體化”的公有制經濟類型,則是建立在自己五千年東方式的“亞細亞形態”文明發展過程中的。
據我所知,20世紀30年代中國知識界對此有過爭論,80年代初,我在大學里也對此有過討論。帶著這些爭論中未決的疑點,我曾經有機會在馬克思做研究的大英博物館認真地做過觀察分析;后來在法國的盧浮宮、美國的大都會博物館、俄國的冬宮博物館、德國的日耳曼博物館……在那些匯聚了人類文化財富的地方,認真地做過一些研究分析。
盡管我并非歷史學家,但作為一個有心人,我感到震撼的是,在三千年乃至五千年前的那些古墓葬挖掘出來的文化遺產中,可以清楚地看到一種懸殊的差異:西方的古代文明發源于地中海沿岸的采集、狩獵文化,那些地方的出土文物所表現的人,是充分“個體化”的人。無論是古希臘的雕塑還是壁畫,所表現出來的人物各個不同,但主要表現的是人的體魄的強健。
而東方,包括古埃及、古印度及其他古代小國,所有這些立足于原始灌溉農業的古代東方社會,挖掘出來的墓葬壁畫卻都千人一面,體現出典型的“群體化”特征。即使是部落酋長,比如說大禹,也不過是個頭高點。大家都著一樣的衣服,有一樣的面孔;甚至那種多年延續的一樣的單線平涂式的表現手法,也體現不出東方古代社會人的“個體化”突出特點。
古代東方社會可以總結為淺顯的“以群體為基因”的社會形態,西方社會則叫作“以個體為基因”的社會形態。這兩種社會形態導致后來兩種不同的社會經濟發展類型。我認為,這種基因是決定東方無論如何都照搬不了西方經驗的內在原因。
從經濟基礎上看,地中海文明首先發源于古希臘、古羅馬,這些地方具有得天獨厚的自然資源的優勢。即使現在到意大利半島去看,那里還是氣候濕潤,物產豐富。原始氏族部落制的時候,西方是狩獵文明或采集文明,體格強壯的人伸出手就能拿到果實,扔出石頭就能打到野獸,如果沒有自然資源或者資源不足就會發生戰爭。所以,西方古代社會第一部成文的歷史《荷馬史詩》反映的是戰爭史。我們讀過著名的“特洛伊木馬”的故事,這個故事表面是講因海倫而發動的戰爭,實際上是資源配置而導致的一場戰爭。后來,西方社會在從中世紀向現代工業文明發展的過程中,仍然以戰爭來控制資源和市場。
而東方古代社會產生于原始農業,比如,中國最開始祟拜的是“神農氏”,因為他“嘗百草而事農耕”,所以這位原始農民就成了“三皇五帝”之首。后來,第一個從部落酋長轉化成國家統治者的則是大禹。大禹治水也與西方迥然有異。為什么中國的最初國家權力形成于治水政績和“三過家門而不入”的德行,而非西方式地形成于戰爭或暴力?因為,原始的灌溉農業這種經濟類型要求人們必須結成社會群體才能防御水患,才能利用水力,才能引水灌溉。所以,它突出不了個體,一個人開不了一條河,一個人防御不了洪水,依托大江大河的原始灌溉農業,演化孕育出的必然是群體基因的社會形態和德政的政治形態。
(三)中國應該有第三條道路可走
兩種不同類型的原始經濟基礎決定了兩種不同類型的社會基因,奠定了兩種不同的文化底蘊。即使發展到今天的這個世界格局,也仍難脫其窠臼。
到現在為止,我們實際在走著既不同于西方也不同于傳統的“第三條道路”,但卻還沒有產生于自己腳下這塊熱土的中國人自己的經濟學理論。理論界實在是非常蒼白的,還沒有從我們自己的發展過程中腳踏實地調研,一個一個地去界定社會經濟范疇,去發現它們之間的本質關聯,去挖掘出質的規定性,去總結提煉出我們的基本理論和概念……要么照搬蘇聯的理論,要么照搬美國的理論,照搬理論是沒出息的。我相信“行萬里路勝讀萬卷書”的古訓就是注重調查研究、注重交流,特別是從基層調查研究當中產生感性認識,為深入的理論研究提供實證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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