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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仁文叢”(Green Thesis)總序

因為有話要說,而且要說在我們團隊近期系列出版物的前面,[1]所以寫總序。

我自20世紀60年代以來,從被動實踐中的主動反思到80年代以來主動實踐中的主動反思,經兩個“11年”在不同試驗區的歷練,[2]加之后來廣泛開展國內外調查和區域比較研究,且已經過了知天命之年……自忖有從經驗層次向理性高度升華的條件,便先要求自己努力做到自覺地“告別百年激進”,[3]遂有新世紀以來從發起社會大眾參與改良、對“百年鄉建”(rural reconstruction)之言行一致地接續,而漸趨達至“國仁”思想境界,亦即一般學人必須“削足”才能跟從制度“適履”、但只要納入主流就礙難達到的“實踐出真知”。

因此,我在2016年暑假從中國人民大學退休之際,要求為今后幾年的一系列出版物擔綱作序,也主要是想明了指出“國仁文叢”何詞何意,亦即:這個叢書是什么思路和內涵。

一、釋義之意

“國”者,生民聚落之域也。“上下五千年”是中國人開口就露出來的文化自豪!就在于,人類四大文明古國除了中華文明得以歷經無數朝代仍在延續之外,其他都在奴隸制時代以其與西方空間距離由近及遠而次序敗亡。由此看中國,唯其遠在千山萬水之隔的亞洲之東,尤與擴張奴隸制而強盛千年的西方相去甚遠,且有萬代眾生勉力維護生于斯而逝于斯之域,“恭維鞠養,豈敢毀傷”,茲有國有民,相得益彰。遂有國民文化悠久于國家存續之理,更有國家歷史傳承于國民行動之中。

“仁”者“愛人”,本源于“仁者二人也”。先民們既受惠于光風水土滋養哺育的東亞萬年農業,又受制于資源環境只能聚落而居,久之則族群雜處,而需鄰里守望、禮義相習,遂有鄉土中國仁學禮教上下一致維系大一統的家國文化之說,于是天下道德文章唯大同書是尊。歷史上每有“禮崩樂壞”,隨之社會失序,必有“國之不國,無以為家”。是以,“克己復禮為仁”本為數千年立國之本,何以今人竟至于“縱己毀禮為惡”……致使梁漱溟痛感“自毀甚于他毀”的現代性為表、橫貪縱欲為里之巨大制度成本肆無忌憚地向資源環境轉嫁而至人類自身不可持續!

據此可知我們提出“國仁”思想之于文叢的內涵:

中國人歷史性地身處三大氣候帶覆蓋、差異顯著的復雜資源地理環境下,只有以多元文化為基礎的各類社會群體兼收并蓄、包容共生,才能實現并綿延中華文明數千年的歷史性可持續。

這個我們每個人都身處其中的、在亞洲原住民大陸的萬年農業文明中居于核心地位的“群體文化”內核,也被老子論述為“陰陽之為道也”,進而在漫長的文化演進中逐漸形成了極具包容性的、儒道釋合一的體系。[4]

由是,在21世紀初重啟中國鄉村建設運動之后,我們團隊試圖把近代史上逐步從實踐中清晰起來的鄉建思想,尋源上溯地與先賢往圣之絕學做跨時空結合,歸納為人類在21世紀轉向“生態文明”要承前啟后的社會改良思想。[5]

是以,“道生萬物,大德中庸。上善若水,大潤民生。有道而立,大象無形。從之者眾,大音希聲”。[6]此乃百年改良思想指導下的鄉村建設運動之真實寫照。

基于這些長期實踐中的批判性思考,我們團隊認同的“國仁文叢”的圖形標志,是出土的漢代畫像磚上那個可與西方文明對照的、扭合在一起的蛇身雙人——創造了飲食男女人之大欲的女媧,只有和將陰陽八卦作為思想工具“格物致知”了人類與自然界的伏羲有機地合為一體,才有人類社會自覺與大自然和諧共生的繁衍。蛇身雙人的扭結表明,在中國人傳統思想中物質與精神的自然融合,得益于多樣性內在于群體文化規范,而不必指人欲為“原罪”而出伊甸園[7];也不必非要構建某一個派別的絕對真理而人為地分裂成唯物與唯心這兩個體系,制造出“二元對立結構”的對抗性矛盾。

此乃思想理論意義上的“國仁”之意。

行動綱領意義上的“國仁”,十多年前來源于英文的“greenground”。

我們搞鄉村建設的人,是一批“不分左右翼、但分老中青”的海內外志愿者。[8]大家潛移默化地受到“三生萬物”道家哲學思想影響,而或多或少地關注我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堅持的“三農問題”——農業社會萬年傳承之內因,也在于“三位一體”:在于農民的生產與家庭生計合為一體,在于農村的多元化經濟與自然界的多樣性合為一體,在于農業的經濟過程與動植物的自然過程合為一體。

據此,我們長期強調的“三農”的三位一體,在萬年農業之鄉土社會中,本來一直如是。告別蒙昧進入文明以來的數千年中,鄉村建設在這個以農業為基礎繁衍生息的大國,歷來是不言而喻之立國之本。

據此,我們長期強調的三位一體的“三農”,本是人類社會轉向生態文明必須依賴的“正外部性”最大的領域,也是國家綜合安全的最后載體。

中國近代史上最不堪的麻煩,就在于激進者們罔顧“三農”的正外部性,把城市資本追求現代化所積累的巨大“負外部性”代價向鄉土中國傾倒!于是,我雖然清楚“三農”本屬于三位一體,也曾經在20世紀90年代末期和21世紀第一個10年特別強調“‘三農’問題農民為首”,主要是因為那個時期的形勢嚴重地不利于農民這個世界上最大的弱勢群體。實際上,也就是在做這種特別強調而遭遇各種利益集團排斥的困境中,我才漸行漸知地明白了前輩的犧牲精神。大凡關注底層民生的人,無論何種政治訴求、宗教情懷和文化旨趣,總難免因慈而悲、因悲而憫,在中國百年激進近現代史中,也就難免“悲劇意義”地、歷史性地與晏陽初的悲天憫人[9]、梁漱溟的“婦人之仁”等,形成客觀的承繼關系。據此看,20世紀初期的“鄉建派學者”也許應該被歸為中國最早的女性主義。[10]我們作為繼往開來的當代鄉村建設參與者,有條件站在前輩肩上高屋建瓴、推陳出新,不僅要認清20世紀延續而來的中國“三農”困境,而且要了解21世紀被單極金融資本霸權強化了的全球化,及其向發展中國家轉嫁巨大制度成本的制度體系。這個今人高于前人的全球視野,要求我們建立超越西方中心主義意識形態的世界觀和宏大敘事的歷史觀,否則,難以引領當代鄉村建設運動,遑論提升本土問題的分析能力。

從2001年中央主要領導人接受我們提出的“‘三農’問題”這個難以納入全球化的概念以來,即有一批志愿者著手復興百年傳承的“鄉村建設”。部分年輕的鄉建志愿者于2003年在距北京大約300公里之遙的河北翟城村創辦起了“晏陽初鄉村建設學院”,一開始根本就沒有外部資金投入和內部管理能力。因為這種民間力量為主的社會運動無權無錢,很大程度要靠熱血青年們艱苦奮斗。那,年輕人激情四射地創了業,也激情四射地生了孩子,老輩們就得跟上支持和維護。十多年來,有一句低層次的話多次被我在低潮的時候重復:存在就是一切。只要我們在主流隨處可見的排斥下仍然以另類的方式存活下去,就證明了超越主流的可持續。在最開始跟我們一起出資、出人共同參與村里主辦的鄉建學院的三個村外單位中,兩個是海外的機構。[11]我們在跟海外機構打交道的時候,心里就覺著,應該給這個社會廣泛參與的鄉建運動將來可能形成的可持續生存系統,提出一個可以做國際交流的概念,一個符合21世紀生態文明需要的、大家可以共享的名號。于是就跟海外志愿者們商量,提出了這個英文概念“greenground”。若直譯,就是“綠色大地”;若意譯,則是“可持續基礎”。如果把音譯與意譯結合起來考量,那就是“國仁”。有國有仁,方有國人國祚久長不衰。

從十多年來的鄉建工作看,這三個意思都對路。

二、文叢之眾

俗話說,三人為眾。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如此看文叢,乃眾人為師是也。何況,我們在推進鄉村建設之初就強調“去精英化”的大眾民主。[12]

前幾年,一直希望整個團隊愿意理解我試圖“讓當代鄉建成為歷史”的愿望。尤其希望大家能夠結合對近代史中任何主流都激進推行現代化的反思,主動地接續前輩學者上一個世紀之交開始的鄉村建設改良運動,在實際工作中不斷梳理經驗教訓。或可說,我“野心勃勃”地企圖把我們在新的世紀之交啟動的新鄉建運動,納入百年鄉建和社會改良史的脈絡。誠然,能夠理解這番苦心的人確實不多。[13]

這幾年,我也確實算是把自己有限的資源最大化地發揮出來,“處心積慮”地安排鄉建志愿者中有理論建設能力的人在獲取學位之后分布到設有鄉建中心或鄉建學院的不同高校,盡可能在多個學科體系中形成跨領域的思想共同體。目前,我們在海內外十幾個高校設有機構或合作單位,有數十個鄉村基層的試點單位,能夠自主地、有組織有配合地開展理論研究和教學培訓工作,立足本土鄉村建設的“話語體系”構建,已經有了豐碩成果。[14]

總之,我們不僅有條件對新世紀已經堅持了15年的“當代新鄉建”做個總結,而且有能力形成對20世紀前輩鄉村建設運動的繼承發揚。

我們團隊迄今所建構的主要理論創新可以表述為以下五點。

一是人類文明差異派生論。氣候周期性變化與隨之而來的資源環境條件改變對人類文明差異及演化客觀上起決定作用。據此,人類文明在各個大陸演化的客觀進程,至少在殖民化濫觴全球之前應是多元化的,不是遵循在產業資本時代西方經典理論家提出的生產方式升級理論而展開的。這個理論有助于我們構建不同于主流的生態化歷史觀。

二是制度派生及其路徑依賴理論。不同地理條件下的資源稟賦和要素條件,決定了近代全球化之前人類文明及制度的內生性與多元性,也決定了近代史上不同現代化的原始積累(東西方差異)途徑,由此形成了不同的制度安排和體系結構,并構成其后制度變遷的路徑依賴。這也成為我們開展國別比較和區域比較研究的重要理論工具。

三是成本遞次轉嫁論。自近代以來,在全球化所形成的世界體系中,核心國家和居于主導地位的群體不斷通過向外轉嫁制度成本而獲取收益,得以完成資本原始積累、實現產業資本擴張和向金融資本躍升,廣大發展中國家及底層民眾則因不斷被迫承受成本轉嫁而深陷“低水平陷阱”難以自拔。當代全球化本質上是一個因不同利益取向而相互競爭的金融資本為主導、遞次向外轉嫁成本以維持金融資本寄生性生存的體系。在人類無節制的貪欲面前,最終承擔代價轉嫁的是“談判缺位”的資源和生態環境,致有人類社會的不可持續之虞。

四是發展中國家外部性理論。二戰后絕大多數發展中國家都是通過與宗主國談判形成主權,這可以看作一個“交易”。任何類型的交易都有信息不對稱帶來的風險,因轉交交易范圍之外的經濟和社會承載而為外部性問題,任何信息單方壟斷都在占有收益的同時對交易另一方做成本轉嫁,由此發展中國家談判形成主權必有負外部性,導致難以擺脫“依附”地位。但,越是一次性博弈則風險爆發造成談判雙方雙輸的可能性越大,發達國家在巧取豪奪巨大收益的同時,其風險也在同步深化和加劇。

五是鄉土社會應對外部性的內部化理論。中國作為原住民人口大國中唯一完成工業化的國家,其比較經驗恰恰在于有著幾千年“內部化處理負外部性”的村社基礎,其中的村社理性和政府理性構成中國的兩大比較制度優勢。但政府同樣是人類制造出來但反過來統治人類自身的成本高昂的異化物。遂有政府與資本相結合激進推進現代化之后嚴重的經濟、社會、文化、資源、環境等負外向性問題,成為中國通往可持續的嚴重障礙,才有如此廣泛的民眾愿意參與進來,以期通過鄉村建設使“三農”仍然作為中國危機“軟著陸”的載體。

以上五點核心思想,主要體現于我們基于“本土化”和“國際化”兩翼而展開的以下五個領域的研究工作中。

一是應對全球化的挑戰。在資本主義三階段——原始積累階段、產業資本擴張階段和金融資本階段,核心國家/發達國家總是不斷以新的方式向外轉嫁制度成本,乃是全球化給廣大發展中國家、給資源環境可持續帶來的最大挑戰。這個思想,在我們的主要課題研究中,作為全球宏觀背景,都有所體現,也發表在我們關于全球資本化與制度致貧等一系列文章中。

二是發展中國家比較研究。團隊與聯合國開發計劃署合作,構建了“南方國家知識分享網絡”,開展了“新興七國比較研究”和“南方陷阱”等發展中國家的深入研究。目前正在進行比較研究的新興七國包括中國、巴西、印度、印度尼西亞、委內瑞拉、南非、土耳其。已經發表了有關文章和演講,兩部專著也在整理和修改之中。

三是國內區域比較研究。中國是個超大型國家,各區域的地理條件和人文環境差異極大,對各區域的發展經驗進行研究、總結和歸納,是形成整體性的“中國經驗”并建立“中國話語”的基礎。團隊已經完成了蘇南、嶺南、重慶、杭州、廣西左右江、蘇州工業園區等不同地區的發展經驗的分析。已經發表了多篇文章,形成的專著也獲得多項國家級、省部級出版獎和科研獎。

四是國家安全研究。國家綜合安全是當前面臨“以國家為基本競爭單位的全球化”的最大挑戰。基于國際比較和歷史比較,團隊研究表明了新中國通過土地革命建立政權與其利用“三農”內部化應對經濟危機之間的相關關系——從歷史經驗看,新中國在其追求“工業化+城市化=現代化”的道路上,已經發生了九次經濟危機,凡是能動員廣大農村分擔危機成本的,就能實現危機“軟著陸”,否則就只能在城市“硬著陸”。團隊正在開展的研究是以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為依托,探討如何從結構和機制上改善鄉村治理以維護國家綜合安全。

五是“三農”與“三治”研究。我們自提出“‘三農’問題”并被中央領導人接受之后,用了十多年的時間來研究鄉村“三治問題”(指縣治/鄉治/村治)。自20世紀80年代農村去組織化改革以來,作為經濟基礎的“三農”日益衰敗,而作為上層建筑的“三治”成本不斷上升,二者之間的錯配乃至哲學意義上的沖突日益深化!其結果,不僅是農村大量爆發對抗性沖突,陷入嚴重的不可持續困境,還在生態環境、食品、文化等方面成為國家綜合“不安全”的重要“貢獻者”。比形成對問題的完整邏輯解釋更難的,是我們如何打破這個“囚徒困境”。也因此,任何層面上的實踐探索都難能可貴,即使最終被打上“失敗”的標簽,也不意味著這個唐·吉訶德式的努力過程并不重要,更不意味著這個過程作為一種社會試驗沒有記錄和研究價值。

綜上,“大鄉建”體系之中從事研究的團隊成員眾多,且來去自由,但混沌中自然有序,我認為團隊在這五個領域的思想創新,在五個方面所做的去西方中心主義、去意識形態的理論探索,已經形成了“研究上頂天立地,交流上中西貫通”的蔚然大觀。僅“國仁文叢”的寫作者就有數十人,參與調研和在地實踐者更無以計數,收入的文字從內容到形式都有創新性,且不拘一格。如果從我20世紀80年代就職于中央農研室做“農村改革試驗區”的政策調研和國內外合作的理論研究算起,我們腳踏實地開展理論聯系實際的科研實踐活動已經數十年了。其間,團隊獲得了十多項國家級“縱向課題”和數十項“橫向課題”,獲得了十幾項省部級以上國內獎及一項海外獎。在高校這個尚可用為“公器”的平臺上,我們團隊通過這些體現人民大學“實事求是”校訓的研究和高校間的聯合課題調研,已經帶出來數百名學生,鍛煉了一批能夠深入基層調研,并且有過硬發表成果能力的人才,也推進了分散在各地城鄉的試驗區的工作水平。

由此看,當代大鄉建由各自獨立小單位組成,雖然看上去是各自為政的“四無”體系——“無總部、無領導、無紀律、無固定資金來源”,卻能“聚是一團火,散是滿天星”,做出了一般海外背景或企業出資的非政府組織“做不到、做不好、做起來也不長久”的事業。誠然,這談不上是贊譽我們團隊的治理結構,因為各單位難免時不時發生各種內部亂象。但,鄉建參與者無論轉型為NGO(非政府組織)還是NPO(非營利組織),都仍愿意留在大鄉建之中,否則再怎么干得風生水起也難有靠自己的思想水平形成“帶隊伍”的能力!若然,則鄉建改良事業得以百年傳承的核心競爭力,恰在于“有思想創新,才能有人才培養,才有群體的骨干來帶動事業”。君不見:20世紀鄉村建設大師輩出、試驗點竟以千數,21世紀新鄉建則學者咸從、各界群眾參與者更有數十萬!

這就是大眾廣泛參與其中的另一種(alternative)社會歷史……

由此看到:發展中國家為主的“世界社會論壇”(World Social Forum)提出的口號是“另一個世界是可能的”(another world is possible);而在中國,我們不習慣提口號,而是用鄉建人的負重前行,在大地上寫下“另一個世界就在這里”(another world is here)。

人們說,20年就是一代人。從2001年算起,我們發揚“啟迪民智,開發民力”的前輩精神,在新世紀海內外資本縱情饕餮大快朵頤中勉力傳承的“大鄉建”,作為大眾廣泛參與的社會改良事業已經延續15年了!再堅持5年,就是一代人用熱血書寫的歷史了。

作為長期志愿者大家都辛苦,但也樂在其中!吾輩不求回報,但求國仁永續。唯愿百年來無數志士仁人投身其中的鄉建事業,在中華文明的生生不息中一代代地傳承下去。

以此為序,上慰先賢;立此存照,正本清源。

溫鐵軍

丙申年甲午月

公元二〇一六年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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