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溫夕打著哈欠走進了教室,向然的位置果然又是空的。
待溫夕落座后。
付念云湊過去:“怎么是你把向然拉進群的啊?”隨即又看向柴韻寒的位置,“她不是厲害著嗎?”
溫夕聳了聳肩,低聲:“我猜她根本就沒有向然QQ,不然怎么非要我來拉向然進群。”
付念云瞪大了眼睛,隨即“噗嗤”一聲笑出來,柴韻寒像是有感應一般,扭過頭瞪了一眼溫夕跟付念云。
溫夕跟付念云對視一眼,撇著嘴憋著笑。
柴韻寒前排的女生突然轉過身:“韻寒,你不是說向然是你親自拉進群的嗎?可群消息顯示是溫夕邀請的誒。”
“就是啊,”鄰座的女生立刻湊過來,夸張地瞪大眼睛,“向然居然會和溫夕是好友?這也太奇怪了吧?”
柴韻寒修長的手指猛地合上筆記本,發出清脆的“啪“聲。
“誰知道呢...”柴韻寒意有所指地往后面瞥了瞥,“說不定是從我空間的訪客記錄里,一個一個試出來的好友申請呢。”
“我就說嘛。”那女生恍然大悟般。
柴韻寒跟溫夕坐的并不遠,此刻大家都昏昏欲睡,安靜的很,他們的交談聲就更明顯了。
“你們幾個胡說八道什么呢?”付念云的聲音清脆響亮,瞬間打破了教室里的安靜,“溫夕用得著去翻什么空間訪客?明明是…”
話說到一半,溫夕在下面猛得拽付念云衣角,并且對著她搖頭,付念云才停住了話頭。
那幾個女生齊刷刷回頭,柴韻寒的眼神更是瞬間冷了下來。
“是什么?”那個女生好奇的問,“付念云,你倒是把話說清楚啊。”
付念云哼了一聲:“自己問柴韻寒去!”
就在這時,教室后門傳來了聲音。
班主任馬麗蓉抱著一摞作業本,往講臺走,鏡片后的眼睛銳利地掃視全班:“都愣著干什么?站起來早讀了!”
她手里的語文書重重拍在講臺上,粉筆灰被震得紛紛揚揚飄散在空中。
溫夕跟付念云趕緊舉著書站了起來。
還對著柴韻寒的背影冷哼了一聲。
馬麗蓉雙手抱臂在教室里踱步,高跟鞋“嗒嗒”地敲擊地面。
她經過溫夕座位時突然停下,涂著紅色指甲油的手指輕輕拍了拍溫夕的肩膀。
“出來一下。”
她壓低的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
付念云捏了捏溫夕的手指,示做安慰。
走廊里飄著淡淡的梔子花味,混著一點陽光的味道。
有風輕輕帶動溫夕鬢間的碎發。
“最近事情比較多,聽說要運動會了吧?”
溫夕乖巧地點點頭。
馬麗蓉剛要開口,就看見向然出現在教室后門。
少年單肩背著書包,穿了全套校服,他腿長,肥大的校服在他身上顯得妥帖不少。
向然撇了一眼溫夕跟馬麗蓉,便想推開教室后門進去。
溫夕似有所感地回頭,正撞上向然懶洋洋的目光。
“向然,”馬麗蓉扶了扶眼鏡,“學委說你昨天一整天都沒來上課?”
向然滿眼置身事外,仿佛馬麗蓉叫得人不是他。
“我上早自習了。”
就只是吃了個早餐,算什么早自習。
溫夕腹誹著。
馬麗蓉無奈地揉了揉太陽穴,像是拿他沒辦法一般,“行了,進去吧。”
她轉向溫夕時,語氣不自覺地柔和了幾分,“你也回去早讀,等會早自習結束了來辦公室找我。”
溫夕經過向然時,聞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柑橘香。
回到教室時,付念云悄悄挪到溫夕身邊,借著語文書的遮掩壓低聲音:
“馬老師剛才說什么了?“
溫夕輕輕搖頭:“沒說什么,她讓我早自習結束后去辦公室。“
一旁的李晨陽正站著打瞌睡,突然感覺身旁有人靠近,一個激靈挺直了腰板——還以為是馬麗蓉來查崗。
待看清來人,他頓時松了口氣,肩膀又垮了下來。
“向然?“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你怎么才來。“
向然的目光落在課桌上那個墨綠色的絲絨禮盒上。
李晨陽鬼鬼祟祟地回頭張望——溫夕和付念云正專注地背誦《赤壁賦》,他趁機湊近了點,用氣聲說:
“好像是溫夕送的。“
向然在李晨陽靠過來時不動聲色地往旁邊移了一點。
向然修長的手指撫過禮盒表面,挑了挑眉。
他默默的將禮物收進課桌。
-
“馬老師。”溫夕輕叩辦公室的門扉,在聽到應答后推門而入。
馬麗蓉正伏案批改教案,鋼筆尖在紙面上沙沙作響。
見溫夕進來,她摘下眼鏡,揉了揉鼻梁:“來得正好。”
她從抽屜里拿出被訂好的一沓紙:“這是我整理出來的作文預測,重點看看第三篇的議論文結構。比賽就在下周,你要多花些心思。”
溫夕雙手接過。
溫夕點點頭:“嗯,我會認真準備的。”
馬麗蓉已經重新拿起鋼筆,忽然又抬頭補充:“對了,這次賽場設在京北市,學校會安排帶隊老師。”她的筆尖在草稿紙上輕輕點了點,“到時候跟緊隊伍,不要亂跑。”
“我記住了。”溫夕微微欠身,出去的時候貼心地關上了門。
轉身的瞬間,她差點與來者撞個滿懷。
抬頭時,正對上少年略帶錯愕的眼睛——周路衍不知何時已站在她身后,此刻兩人的距離近得能數清他的睫毛。
溫夕慌忙后退一步,“不好意思…“
周路衍很快就恢復神色淡然,目光從她臉上輕輕掠過,沒有停留。他抬手叩響辦公室的門,動作干脆利落,仿佛剛才的意外從未發生。
門開合之間,他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門后,連一絲多余的反應都沒留下。
走廊上只剩下溫夕一個人。
她抿了抿唇,指尖無意識地捏緊了手中的資料,轉身快步離開。
鞋底與地面摩擦的細微聲響,在空蕩的走廊里顯得格外清晰。
-
“說什么?”付念云看到溫夕神游般地回了座位,手上還在抄著數學作業。
溫夕將資料放在桌上,輕輕嘆了口氣:“讓我好好準備比賽。”
付念云側過頭看了她一眼,“那你怎么一副被批評的樣子。”
溫夕聲音低了幾分:“我差點撞到周路衍了。”
付念云一下子就停筆了。
“這不是好事嗎?”
“關鍵是,”溫夕補充道,“他啥都沒說,直接走了。”
“此乃高嶺之花慣用伎倆。欲擒故縱懂不懂?高嶺之花跌落神壇總需要一段時間的。”付念云突然戲精上身,右手作勢捋著并不存在的胡須,裝深沉地說。
溫夕托著腮,沖付念云“呵呵”了一聲。
李晨陽甩著濕漉漉的手從后門晃進來,一眼就看見向然正低頭擺弄手腕上的黑色編繩。
編繩中間還綴了顆黑色玄珠,那顆玄珠在陽光下泛著暗芒,襯得他冷白的皮膚格外醒目。
“你這編繩,”李晨陽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還挺酷。”
溫夕聞聲抬頭,正看見向然漫不經心地晃了晃手腕:“一般吧。”
挺適合他。
李晨陽突然注意到向然大腿上那個墨綠色禮盒——盒蓋半開著,露出里面暗紅色的絲絨內襯。
他猛地扭頭看向溫夕,嘴角瘋狂上揚。
“溫夕!”他半個身子都快扭到后排,壓低的聲音里壓不住興奮,“快看向然手上!”
溫夕的紅筆還懸在資料上方,茫然地眨眨眼:“什么?”
只見向然依舊專注地填著數獨,腕間的黑繩隨著筆尖移動若隱若現。
李晨陽急得直擠眼睛,用氣聲說:“還裝!那不是你送的禮物嗎?”
“什么?!”溫夕趕緊放下紅筆,雙手在空中慌亂地比劃,“我什么時候——”
突然她倒吸一口涼氣,“等等,你說的該不會是那個禮盒?”
見李晨陽瘋狂點頭,溫夕張大了嘴巴:“那是程靈韻送的!”
李晨陽的表情瞬間凝固。
兩人僵硬地看向向然空蕩蕩的座位,又齊刷刷轉向正在看小說的付念云。
“向然呢?!”李晨陽問。
“找向然?“付念云頭也不抬地翻過一頁,“剛被程靈韻叫出去了。”
空氣突然安靜得可怕。
溫夕和李晨陽對視一眼,同時在對方眼里看到了三個大字:
——完、蛋、了。
-
走廊上。
程靈韻站在向然面前,低著頭,將手中粉紅色的信封遞了出去。
向然站在旁邊不為所動,眼皮都沒抬一下,冷聲啟唇:“拿走。”
程靈韻的笑容僵在臉上,舉著信封的手尷尬地懸在半空。
向然轉身要走,校服短袖下露出的手腕上,向然皮膚白,那條黑色編繩格外扎眼。
“等一下!”程靈韻突然提高音量,指著他的手腕,“那你為什么戴著我送的......”
“砰”的一聲,教室后門被猛地推開。
溫夕和李晨陽沖出來,四個人面面相覷,空氣瞬間降至冰點。
程靈韻最先反應過來,她瞇起眼睛盯著溫夕,沒好氣地說:“你沒告訴他是誰送的?”
聲音里帶著明顯的怒意。
溫夕干笑兩聲,不自覺地往李晨陽身后躲了躲:“這個......事情太多就忘了......”
向然看向溫夕跟李晨陽,臉色越來越黑:“你們耍我?”
溫夕立馬雙手在胸前擺了擺,指向李晨陽:“都是李晨陽說的,我只能算沒及時告訴你而已!”
李晨陽又看向溫夕,不甘示弱的反駁:“誰叫你不說清楚的!”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互相推諉時,向然已經轉身走進教室,邊走邊脫下那個編繩。
不到半分鐘,他拿著那個墨綠色禮盒走了出來,面無表情地塞進程靈韻手里。
“物歸原主。”他的聲音冷得像冰。
程靈韻死死捏著那個精致的禮盒,指節都泛了白。
她猛地抬頭,眼神像刀子一樣射向躲在李晨陽身后的溫夕:“全都怪你!你叫什么!”
溫夕又往李晨陽身后躲。
“溫夕!”走廊上突然傳來喊聲,學委朝著溫夕揮揮手,“語文資料到了,馬老師讓你有空去數卷子!”
李晨陽和溫夕默契的沒有說話。
程靈韻回頭,發現那人正對著溫夕說話。
“溫夕?”程靈韻咬牙切齒,眼神陰冷,“我記住你了!給我等著!”
然后轉身就走。
“李晨陽,你完蛋了!”
溫夕苦著臉。
兩人回到教室。
“喂,怎么了,”付念云趴在桌子上,側頭問,“你們三個怎么氣壓都這么低?”
付念云挑眉示意向然。
溫夕把臉埋進掌心,聲音悶悶地傳來:“我可能要...被程靈韻追殺了。”
說話時,她悄悄從指縫間偷瞄向然的方向。
向然此時正漫不經心地轉著筆,唇角卻抿成一條緊繃的直線。
李晨陽在旁邊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李晨陽扭頭看了一眼正悶悶不樂的溫夕,對著氣壓同樣很低的向然說:“向然同學,這件事是我的錯。你別怪溫夕。”
“呵。”
向然輕笑一聲,嘲諷拉滿。
隨即起身就往外走。
得,他們把向然氣走了。
李晨陽朝著溫夕跟付念云聳聳肩。
付念云在一旁聽完李晨陽說完前因后果之后,立馬舉起手往李晨陽肩膀上打。
“你這叫造謠知不知道!”
李晨陽吃痛地捂著自己的肩膀,往旁邊躲:“那你們鬼鬼祟祟的干嘛,轉交東西光明正大不好嗎?”
“我們…我們那是…”付念云卡了殼,其實是想偷偷看是什么禮物來著。
李晨陽指了一下付念云,追擊道:“我就說有問題吧!”
付念云拍開李晨陽的手:“反正你的錯最大!”
溫夕趴在桌子上,心中已經老淚縱橫。
她才把這尊大佛用一個手抓餅哄好了…
-
晚自習結束。
付念云背著書包,手里抓著一根冰棍。
“不過這么想的話,程靈韻也是真慘誒,”她咬碎最后一塊冰渣,塑料包裝在她指間皺成一團,“周路衍跟向然都沒給她面子。”
溫夕捧著冰奶茶,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向然這次看起來比被說成男模更生氣,恐怕這不是一個手抓餅就能哄好的事兒了。
“我先走了,”溫夕跟付念云走到校園門口,她對付念云揮了揮手,“明天見。”
付念云點點頭,往另外一個公交車站臺走。
剛走出幾步,她突然渾身一顫,像是被什么擊中般猛地停住腳步。
她快速轉身,眼睜睜看著溫夕上了公交車,公交車緩緩駛離站臺,尾燈在暮色中劃出兩道紅色的光痕。
“天啊…”
付念云的心跳驟然加速,她攥緊了書包帶。
這個突如其來的發現讓她幾乎要驚呼出聲——她必須立刻馬上告訴溫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