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操場。

“同學(xué)們，下個月初我們要舉行運動會了！”體育老師吹響掛在脖子上的哨子，聲音穿透了整個操場，“下課之后就去體育委員那里登記報名項目，體委本周之前把名單上報給我！”

解散的口令一出，原本站得小方塊隊形立馬就散開了。

溫夕和付念云拖著腳步躲到香樟樹的蔭蔽下。

“你要不要報名？”付念云用手扇著風(fēng)，臉頰因為剛才的跑步而泛紅。

溫夕搖搖頭，馬尾隨著動作輕輕擺動：“我體育從小就不好，50米都能跑出9秒8的好成績，還是別給班級丟人了?！?

她看向付念云，“倒是你，去年跳遠不是拿了第二名嗎？”

“別提了，”付念云哀嚎一聲，“回家后發(fā)現(xiàn)大腿淤青了兩周，我媽差點以為我在學(xué)校被人霸凌了?！?

溫夕被付念云笑得直不起腰來。

-

一中食堂永遠人聲鼎沸，跑得慢了還搶不到飯。

溫夕踮著腳尖在煲仔飯窗口前排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飯卡上的星星掛墜——那是向然買給她的那個。

也不能說是向然買給她的。

她跟向然沒熟成那樣。

“我要這個?！睖叵χ钢ＡШ竺孀套套黜懙呐D味煲仔飯，金黃的鍋巴正散發(fā)著誘人的焦香。

付念云已經(jīng)端著她的麻辣香鍋在旁邊等候，鼻尖上沁出細小的汗珠：“你快點，再磨蹭下去午休時間都要結(jié)束了?！?

溫夕匆忙刷了飯卡，掛墜上的星星隨著動作晃出一道軌跡。

“這個掛墜真好看，”付念云湊近打量，“什么時候買的？”

“好像是昨天？”溫夕接過阿姨遞來的煲仔飯，“就是后門小吃街擺攤的那里。”

付念云思索著：“哦！我知道了。那一家的掛墜都挺好看的，就是太貴了！我每次看見都不舍得買。”

兩人好不容易在嘈雜的食堂里找到空位。

溫夕剛坐下，余光就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周路衍正獨自坐在斜對面的角落，面前放著一碗幾乎沒動過的牛肉面。

他今天沒穿校服外套，只穿著白色短袖襯衫，露出線條分明的小臂。

“看什么呢這么入神？”付念云順著溫夕的視線轉(zhuǎn)頭，頓時露出促狹的笑容，“哦～”

“吃飯都堵不住你的嘴！”溫夕慌忙夾起一塊臘腸塞進付念云嘴里，卻因為動作太猛，自己的筷子不小心碰到砂鍋邊緣，發(fā)出清脆的“?！耙宦?。

這聲音在喧鬧的食堂里本不算什么，但周路衍卻像是有感應(yīng)般抬起頭。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短暫相接，溫夕立刻低頭假裝研究飯里的青菜，感覺耳根一陣發(fā)燙。

“嘖嘖嘖，”付念云搖頭晃腦，“我們小夕夕這是...”

她的話被一陣騷動打斷。

程靈韻帶著她的幾個小姐妹浩浩蕩蕩地走進食堂，精心打理的卷發(fā)在腦后扎成高馬尾，紅色格子裙被她改成超短裙，引來不少男生偷偷打量的目光。

“無語。”付念云翻了個白眼，“她是不是覺得食堂是她家開的啊？”

溫夕豎起手指，放在嘴邊：“念云…說不定還真是?！?

付念云又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程靈韻在食堂掃視一圈，發(fā)現(xiàn)周路衍的身影。

她徑直走向周路衍的桌子，把手中的奶茶放在他對面：“這里有人嗎？”

整個食堂似乎都安靜了一秒。

周路衍頭也沒抬，用筷子指了指不遠處“禁止攜帶外來飲料”的告示牌。

程靈韻的笑容僵在臉上。

她的小姐妹們發(fā)出尷尬的咳嗽聲，其中一個趕緊打圓場：“靈韻，我們那邊有位置...”

“我就要坐這里。”程靈韻固執(zhí)地拉開椅子，塑料椅腿在地面刮擦出刺耳的聲音。

周路衍終于抬起頭，眼神冷得像冰。

他端起幾乎沒動過的面碗，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向回收處，然后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食堂。

“噗嗤——”

付念云沒忍住，笑了出來。

溫夕也低著頭悄悄笑著。

程靈韻的臉色由紅轉(zhuǎn)白，最后狠狠地瞪了溫夕和付念云一眼。

“我們這是躺著也中槍啊...”溫夕小聲嘀咕，她低頭攪動著飯粒。

付念云：“她怎么還對周路衍陰魂不散。”

“可能是今天向然不在？”溫夕夾起一片臘腸，與眼平行，“多希望向然能天天在?！?

這樣程靈韻就會去找向然。

“哎，”付念云神秘兮兮地湊過來，“聽說運動會開幕式每個班要派代表舉牌，咱們班還沒定人呢。”

溫夕心頭突然涌起一個大膽的想法：“那你說...如果我報名當志愿者，是不是就能...”

“就能近距離看周路衍比賽了？”付念云壞笑著接話，“不過據(jù)我所知，周路衍從來不參加運動會，他應(yīng)該會嫌太吵吧?！?

溫夕的肩膀垮了下來，用筷子繼續(xù)戳著米飯：“我就知道...”

“但是！”付念云突然拍桌，“今年不一樣，聽說校長強制要求每個學(xué)生至少報一個項目，連學(xué)霸也不能例外！”

“真的假的？！”溫夕瞪大了眼睛，眼睛里藏不住的興奮，“他真的要參加運動會？”

付念云大口吃著飯：“但是我感覺你更適合舉牌的呀，小夕夕你比程靈韻好看多了！”

溫夕笑著“呵呵”了幾聲。

隨即溫夕反應(yīng)過來。

“那我們是不是也必須參加？”

付念云：“呃…好像是這樣的?！?

溫夕苦著臉：“我會死在跑道上的！真的會死的！”

“有這么夸張嗎？”付念云無奈地戳了戳她的腦袋，“又不是讓你去跑馬拉松?！?

付念云：“我聽柴韻寒她們說這次是抽簽決定，抽到什么全靠命?！?

溫夕只想找個角落，等死。

-

吃完飯回到教室。

體委陳浩拿著報名單走到柴韻寒桌前，手指在表格上輕輕敲了敲：“柴韻寒，上次你不是說有向然的QQ嗎？把他拉進班群，我們今晚要在群里抽簽決定項目?！?

教室里嘈雜的交談聲突然安靜了幾分，幾道好奇的目光投了過來。

柴韻寒正在涂指甲油的手微微一頓，亮片甲油在陽光下閃著細碎的光。

她緩緩抬頭，濃密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小片陰影：“嗯...“

這個單音節(jié)的回應(yīng)拖得有些長，柴韻寒還是硬著頭皮應(yīng)了下來。

事實上，向然早在剛加上好友兩天的時候就把她刪了——就在她第三次給他發(fā)“在嗎”之后。

“快點啊，”陳浩催促道，“就差他沒進群了?！?

她故作鎮(zhèn)定的繼續(xù)涂著指甲：“知道了，下了晚自習(xí)回去拉嘛?！?

陳浩又走到講臺上，拍了拍桌子示意安靜：“同學(xué)們，本次運動會每人都要參加，采取優(yōu)先指定項目報名，剩余的再抽簽決定?！?

教室里頓時炸開了鍋。

“什么？強制參加？”

“抽簽？那我要是抽到三千米怎么辦！”

溫夕和付念云對視一眼，付念云聳聳肩：“看吧，我就說?！?

溫夕趴在桌子上，哀嘆：“完了完了，我完了……”

陳浩清了清嗓子，繼續(xù)道：“現(xiàn)在優(yōu)先報名，有誰想主動報項目的？先到先得，剩下的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話音剛落，幾個體育好的男生立刻舉手，搶著報了短跑和接力。

付念云也舉手報了跳遠，畢竟她去年拿過名次，輕車熟路。

溫夕猶豫了一下，弱弱地舉手：“有沒有，嗯，那種不太需要運動的項目？”

陳浩覺得好笑：“比如？”

“比如？比如裁判助理？或者記分員？”

班上幾個男生起哄：“溫夕，你是來參加運動會的還是來當工作人員的？”

溫夕扯著嘴角尷尬的笑了笑，縮回手：“那算了…”

陳浩低頭看了看報名表：“現(xiàn)在剩下的項目不多了，女生這邊還有400米、800米、鉛球、跳高……”

溫夕苦著臉，還在不停糾結(jié)著。

鉛球？跳高？她就是個小廢廢，這種運動不適合她。

陳浩低頭掃了眼報名表，聲音突然拔高：“女生現(xiàn)在只剩1500米了！“

他的目光在教室里環(huán)視一圈，最后精準鎖定在溫夕身上：“溫夕，你還沒報吧？”

“什么？！”付念云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不是剛才還有400米、800米嗎？”

陳浩聳聳肩，朝教室前排努了努嘴。

柴韻寒和她的閨蜜團正湊在一起，得意洋洋地晃著手中的報名表。

“她們剛才一口氣把其他項目都包圓了?！标惡茐旱吐曇簦罢f是要為班級爭光?！?

溫夕的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桌面，指甲邊緣泛起淡淡的白色。

1500米——整整三圈半的跑道，光是想想就讓她腿軟。

“這也太卑鄙了吧！”付念云氣得臉頰通紅，“明明知道溫夕體育不好...”

“念云...”溫夕輕輕拽了拽好友的衣角，然后趴在桌子上，撇著嘴，“我跑就是了…”

-

深夜十一點半，溫夕剛擦完護膚乳，手機突然在枕邊震動起來。

她劃開鎖屏，QQ消息提示格外刺眼。

【柴柴：班級群，幫我拉一下向然?！?

溫夕盯著這條消息看了足足五秒。柴韻寒？她們除了班級事務(wù)幾乎零交流，更別說深夜私聊了。

她猶豫著敲下回復(fù)：

【W(wǎng)：你不是加了向然好友嗎？】

消息剛發(fā)出去就顯示已讀。

對方正在輸入的提示閃爍了許久，最后發(fā)來的字里行間都帶著惱羞成怒：

【柴柴：廢話那么多，公事，讓你拉就拉?！?

她深吸一口氣，點開班級群主頁。

向然的頭像還沒換掉，還是那個企鵝。

她遲疑著點擊“邀請入群“，系統(tǒng)卻突然彈出提示：

【該用戶拒絕被邀請入群】

溫夕眨了眨眼。

還沒等她反應(yīng)過來，第二條消息來了：

【柴柴：好了沒？】

溫夕咬著嘴唇打字：

【W(wǎng)：他設(shè)置了拒絕群邀請...】

聊天框頂部的“對方正在輸入“持續(xù)了很久很久。

溫夕幾乎能想象柴韻寒在手機那頭咬牙切齒的樣子。

【柴柴：反正你今天必須把他拉進群，我下線了?！?

溫夕盯著這條消息看了好幾秒，屏幕的冷光映在她微微蹙起的眉間。

“什么人啊這是？”她小聲嘀咕，指尖無意識在被單上敲打。

明明柴韻寒自己當著全班的面答應(yīng)了陳浩，現(xiàn)在倒理直氣壯地使喚起她來了。

手機屏幕暗了下去，溫夕剛想放下，又鬼使神差地按亮。

——等等。

一個念頭突然閃過。

她猛地坐直身子，長發(fā)從肩頭滑落。

該不會是……柴韻寒根本沒有向然的QQ吧？

溫夕將頭埋進被單里，忍不住笑起來。

等溫夕笑夠了才打開手機，找到向然的聊天框。

溫夕盯著手機屏幕，指尖在向然的聊天框上停留了幾秒。

她深吸一口氣，快速打字：

【W(wǎng)：向同學(xué)，班級群拉你一下，開一下權(quán)限。】

消息剛發(fā)出去就顯示已讀，對方秒回：

【用戶3322816：就這個事？】

溫夕眨了眨眼，手指懸在屏幕上方。難不成還有其他事？

她猶豫著回復(fù)：

【W(wǎng)：昂?！?

【用戶3322816：好了，現(xiàn)在拉吧?！?

【W(wǎng)：哦克?！?

她動作利落地將向然拉進班級群，剛完成操作，手機就連續(xù)震動起來。

陳浩給她發(fā)的消息。

【風(fēng)一般的男人：這個人是向然？[驚訝]】

【W(wǎng)：昂?！?

幾乎是同時，班級群炸開了鍋。

陳浩迅速@了全體成員：

【風(fēng)一般的男人：@所有人運動會報名表已更新，請確認附件.[臨市一中高二4班報名表]】

溫夕點開文件——名單最上方赫然寫著：

向然男子3000米

溫夕女子1500米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被角，向然好可憐，她也好可憐。

這時，付念云的消息跳了出來：

【眼角の殘留淚：不是說好抽簽嗎？[疑惑]】

【風(fēng)一般的男人：都報完了，只剩向然，所以他是三千米。[攤手]】

【風(fēng)一般的男人：確認沒問題我就打印了。[ok]】

溫夕把手機扔到一旁，側(cè)身蜷縮進被窩，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墻，腦海里不斷浮現(xiàn)出自己在跑道上氣喘吁吁、狼狽不堪的畫面。

溫夕又將手機撈回來，一打開發(fā)現(xiàn)被付念云的消息刷屏了。

【眼角の殘留淚：最新情報！剛剛我去問了我英才班的初中同學(xué)，她說周路衍報的3000米！】

【眼角の殘留淚：快點跪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