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市一中。

“溫夕！”

付念云站在教室門口，剛看見她就開始喊。

“你知道沒有你陪我吃飯有多痛苦嗎！”付念云夸張地張開雙臂，整個人撲向溫夕。

溫夕猝不及防被抱了個滿懷，椅子腿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差點連人帶椅翻倒在地。

“有這么夸張嗎？”溫夕笑著推開好友。

付念云撇撇嘴，然后又笑了笑：“哎，你沒事就好。”

教室里的人漸漸多了起來。

每一個走進來的同學都會不自覺地朝她這邊瞥一眼，然后又迅速移開視線。

溫夕想，她大概是出名了。

畢竟那件事鬧得那么大，參賽的學生都知道了，再加上論壇上那些添油加醋的帖子，消息就像長了翅膀。

早自習結束的鈴聲突兀地響起，溫夕還沒回過神來，就聽見班長肖琳在喊：“溫夕，馬老師叫你去辦公室。”

辦公室的門半掩著，溫夕站在門口抬手輕輕敲了三下。

“進來。”

推開門的一瞬間，溫夕感覺至少有七八道目光同時落在自己身上。

原本伏案工作的老師們都抬起頭來，有人推了推眼鏡，有人放下了手中的紅筆。

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然后又恢復了流動，只是那些若有若無的視線依然黏在她背上。

溫夕抿了抿嘴唇，她其實不喜歡這種感覺。

“溫夕，”馬麗蓉摘下眼鏡，鏡腿在桌面上輕輕一磕，發出清脆的聲響，“你媽媽給我打電話了，說等會就來。”

溫夕瞪大了眼睛，賀慧心沒跟她說過今天要來學校啊！！

溫夕愣愣的說著：“啊，哦，好。”

隨即另一道敲門聲響起。

“進。”靠辦公室門的老師說。

“馬老師，你找我有事？”

周路衍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時，溫夕正盯著馬麗蓉電腦屏幕上跳動的屏保圖案出神。

下一秒那陣好聞的雪松香就涌進溫夕的鼻息里。

溫夕側眸，周路衍？

“溫夕她媽媽說要當面感謝你，”馬麗蓉剛說，賀慧心就提著禮盒進到辦公室里來了，“這里，溫夕媽媽～”

溫夕轉過身，看到賀慧心穿著淺杏色旗袍正面帶笑容的朝他們走來。

賀慧心仰臉看向周路衍：“這就是周同學吧？”

馬麗蓉點了點頭。

賀慧心的目光在少年身上打量，嘴角的笑更是藏不住。

周路衍微微頷首：“阿姨好。”

“阿姨要謝謝你，幫助我們家溫夕，”賀慧心說著，將禮盒往周路衍手里塞，“聽說你學習成績好，阿姨就買了點補品。”

周路衍愣了愣，沒接。

“不用了…”

溫夕出聲打斷周路衍：“這是我媽媽的心意，你收了吧。”

周路衍望向溫夕，溫夕睜著圓圓的鹿眼，有幾分焦急，好像一定要他接受這份贈禮才肯罷休。

辦公室里空調的冷氣呼呼地吹著，幾分尷尬在冷空氣中彌漫著。

“好。”他終于伸手接過禮盒。

賀慧心如釋重負地笑了，眼角的細紋舒展開來：“這才對嘛！”

賀慧心又接著說：“下次放假阿姨請你吃飯。”

“阿姨，”周路衍突然打斷，聲音溫和卻冷冽，“吃飯就不用了。”

“媽，”溫夕輕聲說，“他還要回去上課...”

賀慧心才回過神：“對對對，先去上課吧，不能耽擱。”

看見周路衍提著禮盒出了辦公室，溫夕這才小聲跟賀慧心嘟囔道：“媽，怎么不跟我說一聲就來了。”

“道謝是另外的，這次來還是想跟你們馬老師探討下你的學習。”賀慧心看了溫夕的期中成績，卸掉了剛剛的笑臉，“你先回去上課。”

溫夕扯了扯嘴角，她母親大人這臉變的有夠快，于是她只好憤憤的回到了教室。

教室里已經開始上課了，溫夕匆匆喊了報告就往自己的座位走，卻看見向然也坐在位置上。

一節課溫夕都有點心不在焉。

下課鈴剛響，體委陳浩就三步并作兩步沖上講臺：“馬老師讓我來選個舉牌的，女生優先啊！”

他的大嗓門在教室里回蕩。

正趴在桌上補覺的付念云猛地抬起頭，睡意全無。

她一把拽住溫夕的胳膊，壓低聲音說：“你去，你去！”

“你是不知道柴韻寒她們有多夸張，都沒定下來就開始選禮服了！”

溫夕用手指著自己，輕聲說：“我嗎？我感覺我不行誒…”

付念云“嘖”了一聲，直接站起來，指著溫夕：“陳浩，溫夕要去！”

幾乎同時，教室另一端傳來椅子挪動的聲響。

柴韻寒優雅地站起身，撩了撩長發：“我也要報名。”她的目光越過半個教室，意味深長地看了溫夕一眼。

“額…那投票決定吧，”陳浩拿起粉筆，往黑板上寫上了兩個名字，“還有沒有報名的？”

教室里沉默了十幾秒，陳浩確定沒人再想來，就開始讓他們舉手投票。

“支持溫夕的舉手。”

李晨陽跟付念云舉手舉的飛快，并威逼利誘周圍的同學也投溫夕。

溫夕不敢抬頭，卻能聽見周圍窸窸窣窣的動靜。

突然，付念云用胳膊肘狠狠撞了她一下，聲音壓得極低卻掩不住興奮：“快看！向然也舉手了！”

溫夕抬頭，正對上向然舉起的手臂，他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指尖微微一頓，隨即若無其事地垂下手臂，低頭翻起了課本。

“支持柴韻寒的舉手。”

陳浩一個一個數著，然后在黑板上畫正字。

“溫夕20票，柴韻寒19票。”陳浩一拍講臺，粉筆灰被震得飛揚起來，“運動會舉牌手就是溫夕了。”

教室另一頭傳來“啪”的一聲響。

柴韻寒把筆重重拍在桌上，起身走出了教室。

付念云沖溫夕眨眨眼：“一票之差，某人要氣死了。”

“下周三就運動會了，這周六去試禮服吧？”付念云盤算著時間，興奮的對溫夕說。

溫夕：“還要穿禮服？”

“廢話，舉牌就是代表一個班的，那當然得穿的美美噠了！”

“哦…好吧…”溫夕戳了戳書包上掛著的毛絨娃娃，又犯起愁，“我的一千五咋辦啊？”

一上午過的很快，很快就到了午飯時間。

溫夕和付念云剛走到食堂門口，就聽見身后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溫夕！”

她回頭，看見班長肖琳琳氣喘吁吁地追上來：“馬老師讓你吃完飯去器材室清點一下號碼布。”

付念云撇了撇嘴：“這不是體委的事嗎？”

肖琳琳無奈的擺了擺手：“我也不知道。”

溫夕：“好，謝謝你。”

食堂里人聲鼎沸，溫夕端著餐盤找位置時，余光瞥見柴韻寒和幾個女生坐在角落，其中還有肖琳琳。

她們的目光像針一樣扎在她背上，溫夕加快了腳步。

“聽說柴韻寒本來差點被內定是舉牌手了，”付念云小聲說著，“因為那幾天你不在，她就以為自己又行了！”

付念云突然眼睛一亮，“哎，那不是周路衍嗎？”

溫夕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周路衍似乎察覺到她們的注視，抬頭看了一眼，又低下頭繼續吃飯。

溫夕急忙看向別處。

“他真的好帥啊，”付念云捧著臉，“就是太冷了。對了，你媽媽送的什么補品給他啊？”

溫夕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她都沒跟我說要來學校。”

吃完飯，溫夕讓付念云先回去，獨自往器材室走去。

午后的校園很安靜，只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器材室在教學樓后面的小倉庫，平時很少有人來。

她推開門，一股灰塵味撲面而來。陽光從高處的窗戶斜射進來，照亮了漂浮的塵埃。

“有人嗎？”

溫夕試探性地喊了一聲，沒有回應。

她摸索著找到電燈開關，燈光亮起，角落里堆著幾箱運動器材，地上散落著幾個籃球。

突然，身后傳來“咔噠”一聲響。

溫夕猛地回頭，發現門被關上了，她跑過去擰門把手，卻怎么也打不開。

“有人嗎？開門！”她用力拍打著門板，心跳如鼓。

呼喊無果，溫夕知道自己又被整了。

好氣，她早該想到的。

肖琳琳跟柴韻寒她們是一伙的！

溫夕只好蹲在器材室的角落里。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汗水順著她的額頭滑下。

器材室沒有窗戶，唯一的通風口在高處，陽光已經移走了，室內越來越悶熱。

溫夕時不時去拍拍器材室大門，就在她幾乎要放棄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

“里面有人？”一個清冷的男聲響起。

溫夕如獲大赦：“有人有人！我被鎖在里面了！”

鑰匙轉動的聲音傳來，門被推開，周路衍逆光站在門口，手里拿著一串鑰匙。

“你怎么在這里？”兩人異口同聲地問。

周路衍先回答：“我來拿籃球。”

他晃了晃手里的鑰匙。

溫夕長舒一口氣，又有點不好意思，這已經是周路衍第二次救她于水火之中了：“謝謝…”

周路衍皺了皺眉：“怎么回事。”

溫夕抬手擦去額頭上的汗水：“可能我天生容易被狗妒。”

周路衍的目光在溫夕泛紅的臉上停留了一瞬，隨即移開。

他側身讓出一條路：“走吧，快上課了。”

溫夕快步走出器材室，午后的陽光刺得她瞇起眼。

她突然想起什么，轉身問道：“你怎么會有器材室的鑰匙？”

“體育部的。”周路衍簡短地回答，順手將鑰匙揣回兜里，他的校服袖口卷到手肘處，露出線條分明的小臂。

周路衍的手已經沒有包紗布了，傷口已經結痂，溫夕松了口氣。

兩人一前一后走在林蔭道上。

溫夕盯著自己的腳尖，找話：“那個...我媽送的補品...”

“放在教室了。”周路衍腳步未停，“以后不用這樣。”

溫夕小跑兩步跟上他：“我媽就是太熱情了，你別介意。”

周路衍突然停下腳步，溫夕差點撞上他的后背。

他轉過身，逆著光，身形頎長：“你經常被鎖？”

溫夕一愣，隨即無所謂地笑笑：“沒有，剛剛是第一次。”

周路衍的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遠處傳來預備鈴的聲音，他看了眼手表：“走吧。”

回到教室時，付念云正焦急地張望。

看到溫夕，她立刻撲上來：“你去哪了？整個午休都不見你！”

溫夕瞥了眼柴韻寒的方向，對方正低頭看書，嘴角卻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被狗咬了。”

她輕描淡寫地說。

付念云立刻會意，咬牙切齒道：“是她們？要不要告訴馬老師？”

“沒證據。”溫夕搖搖頭，從書包里掏出課本。

余光掃到向然從教室外進來，發現他正看著這邊，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短暫相接，又各自移開。

“柴韻寒也夠小氣的，”付念云抓著筆寫試卷都更用力了幾分，差點把紙都戳破，“沒事，下周三你直接艷壓全場，氣死她！”

溫夕也有點生氣了，她原以為柴韻寒只是愛出風頭，沒想到會做到這種地步。

她深吸一口氣，對付念云說：“算了，先不管她，先把眼前的事做好吧。”

付念云點點頭，突然壓低聲音：“對了，你被鎖在器材室的時候，是誰救你出來的？”

溫夕頓了頓，輕聲道：“周路衍。”

付念云眼睛一亮，剛想八卦，就被溫夕一把捂住嘴：“別亂想，他只是剛好去拿籃球。”

付念云眨了眨眼，掰開她的手，笑嘻嘻地說：“那也挺巧的嘛。”

溫夕沒有理還在繼續喳喳的付念云，低頭翻開課本，卻發現自己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

好在柴韻寒沒有繼續作妖，溫夕也算是平安度過了一周。

周六。

溫夕在付念云跟她說的禮服館門口等她。

付念云已經遲到了十五分鐘，這家伙向來不靠譜，溫夕掏出手機，正準備打電話催人，突然聽到身后傳來一陣腳步聲。

“抱歉抱歉！路上堵車了！”付念云氣喘吁吁地跑過來，手里還拎著兩杯奶茶，“給你賠罪！”

溫夕接過奶茶，無奈地戳開：“再晚點人家禮服都要被挑完了。”

付念云笑嘻嘻地挽住她的胳膊：“怕什么，你穿什么都好看，柴韻寒再搶也搶不走你的氣質！”

兩人推門走進禮服館，店員熱情地迎上來：“你好，是選禮服嗎？”

溫夕點點頭：“是的，請問有什么推薦嗎？”

店員打量了她一眼，笑道：“你的身材很適合這種收腰款，顯高挑。”

說著，她指向一件香檳色的抹胸長裙，裙擺上綴著細碎的亮片，在燈光下閃閃發光。

付念云眼睛一亮：“這個好看！快去試試！”

溫夕也有些心動，跟著店員進了試衣間。

幾分鐘后，她提著裙擺走出來，付念云夸張地“哇”了一聲：“絕了！這裙子簡直是為你量身定做的！就是，胸口差點東西。”

溫夕站在鏡子前轉了一圈，聽見付念云的話，抬手摸了摸胸口，她不太習慣這樣露膚度如此之大的衣服。

“誒我說溫夕你也太不厚道了，平時穿那么丑，好身材完全看不到…”付念云正靠在沙發上對著溫夕的胸口垂涎欲滴。

溫夕感受到她的目光正看向哪，馬上抬起手捂住了胸口：“付念云！”

付念云從沙發上站起來，擺了擺手：“安啦，我可算是發現了，你這身材穿啥衣服都好看。”

旁邊的店員也笑呵呵的跟著附和：“是呢，妹妹長的又高，身材又好，咱們這里隨便拿一件穿都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