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丁一芳

徐社東

很多年以前的一個早讀課上，我忽然發現一個女學生在我的語文課上偷看其他的書，我那時年輕氣盛，盛怒之下，就撕了她的書，并當場大喝。

那女生叫丁一芳，她乖乖地站著，低著頭，一副犯了錯的樣子。

那天整個早讀非常安靜，沒有人敢去揀那本破碎的書。那書被我拋棄在教室拐角。

那高中女生一點也沒反抗，甚至也沒有反抗的情緒，她只是順從，以往我的類似教育暴怒遭遇的往往是男生的敵意，但這次不，她雖然個頭高大，似乎是一個柔弱的女生，不光沒有反抗，反而一直隱忍，進而還在下課后，來我辦公室向我道歉。

我那時在批改作業，我已忘記我早讀時的發火了，但她誠惶誠恐地，來了，來小聲檢討自己的錯誤。我停下批改作業的筆，陷入到深深的自責之中，反醒這一次教育行為和以往一系列的類似行為。

后來，我終于在她的檢討聲中，說了一句她意料不到的話：“對不起，丁一芳。”

那時，她忽然不說話了，她淚如泉涌，然后，她轉過頭去，趴在我辦公室的窗子上哭了起來。她的肩膀一個勁地抽搐。

之后好多年，我都關心她，似乎是作為一種補償。包括她成人以后工作和結婚，我們都相處得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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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社東說：

教師作為教育過程中的絕對強勢者，是重要的，也是危險的。教育民主是一個深刻的話題，人權、人格的被踐踏，人的被傷害，一不小心就會以“正義”“紀律”的名義公開出現，而且還有理有據。教育場境是培育人類理想的地方，是確立人與人和善關系的地方，如果它在繁殖暴力和強權，普及被統治的順民，那就弄反了。這個女生是有委屈的，雖然她來檢討，但她言不由衷，她的哭就是明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