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房門打開的一瞬間,秋元悠介看到了一張略顯疲憊卻依然保持職業著裝的男性面孔。
這位秘書約莫二十五六歲,梳著一絲不茍的短發,眼睛有些黑眼圈,身材消瘦。
看到有些眼熟的臉龐,加上旁邊的渡輪船員,年輕秘書微微一愣,有些不明白情況:
“你們好,有什么事情嗎?”
他的聲音之中帶著困惑之色,當目光掃過島田的船員制服時,眉頭微微皺起。
霎時間,他心中浮現一些猜測,出聲解釋道:
“我這里沒有發出什么聲音,也沒有打擾到其他人。”
此時,秋元悠介的視線越過他的肩膀,注意到這個狹小的房間幾乎被文件淹沒。
小桌上的文件夾堆得像小山一樣,有幾份甚至延伸到了床鋪上,占據了枕頭的位置。
頂上的臺燈在文件堆中投下昏黃的光線,同時也照亮著桌上半杯已經涼透的咖啡。
這工作量,簡直是社畜中的社畜,不當人子啊!
管中窺豹,從對待身邊之人的情況,就可以知道死者本身的性格。
原本對死者的尊敬之意頓時蕩然無存,轉為剝削他人的鄙視不屑。
當然,這些心中的所想肯定不會當著對方的面表現出來,只是暗搓搓的一想。
將這些閑思拋在腦后,秋元悠介搖搖頭,直截了當地說:
“不是光線和噪音的問題,我們這個時候前來,是想了解一些關于高橋社長的事情。”
這句話像是按下了某個開關。
被壓榨的青年秘書在聽到“高橋社長”四個字時,瞬間繃緊了肩膀。
霎時間,這位秘書突然撲上前來,雙手緊抓向秋元的衣領,同時口中十分激動的反問著。
“發生了什么事情?社長怎么了?夫人呢?”
詢問的聲音陡然拔高,他的雙眼瞪得老大,布滿血絲。
面對稱得上襲擊的行為,秋元悠介反應極快,一個側身避開的同時,左手已經穩穩按住對方的手腕。
反制之中,他順勢將沒有反應過來還在發呆的島田勇七護在身后,右手牢牢制住青年秘書的肩膀。
整個動作行云流水,仿佛演練過無數遍。
站在一旁的島田勇七看得目瞪口呆,整個人僵硬在原地,呆若木雞。
他從未見過如此敏捷的身手——前一秒還禮貌詢問的刑警,轉眼間就制服了一個發狂的成年人。
瞧見這一幕,島田勇七激動得手腳發麻,眼中閃爍著崇拜的光芒。
不愧是警視廳的精英刑警,身手真是厲害!
剛才發生的一切,簡直比他看過的任何刑偵劇都要精彩,因為是親身體會。
現在,真正的刑警為他露出了一絲暴力的猙獰。
“放開我,我只是想知道高橋社長怎么了?”
“冷靜!”
感覺到秘書單薄的身體在劇烈掙扎,手腕處的脈搏跳得飛快,秋元悠介厲聲重喝一聲,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
僵持了約莫十秒鐘,這位秘書突然像泄了氣的皮球般癱軟下來。
暗道一聲不妙,秋元悠介眼疾手快地扶住對方下滑的身體。
他心中很是驚訝——只是聽見不利的消息,反應就這么大,這位秘書對高橋社長的感情竟如此深厚?
一上手,秋元悠介就察覺到了不對,對方好像不是停止掙扎,而是昏過去了。
飛快的查看一番,他心中一重,明白這位秘書的癥狀——是低血糖犯了。
“我來幫忙!”
旁觀的島田勇七終于回過神來,連忙上前攙扶。
小心翼翼地將渾身無力的秘書安置在椅子上,動作輕柔得像在對待一件易碎品。
考慮到可能驚動隔壁乘客,他還順手關上了房門,發出“咔嗒”一聲輕響。
頓時,本就狹小的房間變得更加擁擠。
三個成年人擠在這不足六平米的船艙里,連轉身都顯得困難。
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混合著咖啡的苦澀和海腥味的氣息,讓人感到一陣窒息。
“身上有糖嗎?”
“有!”
聽見詢問的島田勇七沒有質疑什么,只是動作飛快的從口袋里掏出幾塊森永牛奶糖。
還沒有等島田遞過,秋元悠介就一把抓了過來,撥開懟入昏迷者的口中。
看到對方緩緩蠕動的喉嚨,他心中頓時松了一口氣。
來的時候好好的,差點逼死個人。
還好最后的結果不是“我不能呼吸”,不然他有理都說不清,不說被開除公職,嚴重處分肯定是有的。
有了能量補給,青年秘書緩緩醒了過來。
他慢慢抬起頭,蒼白的臉上擠出一絲苦澀的笑容:
“高橋社長...到底出什么事了?”
聞言,秋元悠介沉吟片刻,決定如實相告。
因為跟隨的秘書是身邊人,怎么也瞞不過,還不如換取對方的信任,看有沒有別的什么線索。
當聽到“社長遇害”的消息時,青年秘書的身體猛地一晃,睫毛下的雙眼瞬間失去了焦距,只是癡癡的望著潔白的墻壁。
他手指緊緊攥著椅把,即使指間被緊壓變色,也沒有絲毫的察覺。
“人死不能復生!”
看著眼前沉默的年輕人,秋元悠介輕輕嘆一口氣,目光掃過桌上堆積如山的文件和秘書眼下濃厚的疲憊。
“而且,他這么壓榨你,值得這么傷心嗎?”
這樣重感情的人,誰都喜歡。
或者說每一個人都希望自己的身邊是這樣的人。
聽見此話,旁邊的島田勇七也跟著點頭:
“是啊,這么拼命工作圖什么?他又不是你親生父母。”
此話一出,島田就后悔了,因為面前秘書的臉色變得更加慘白。
有時候不說話反而更好!
回過頭,秋元悠介瞪了島田勇七一眼,目光仿佛述說著什么。
房間里陷入短暫的沉默。
青年秘書緩緩吸了口氣,看了一眼身旁的兩人,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我沒有父母,從小在孤兒院長大,是高橋社長把我帶出來,供我讀書...”
他突然抬起頭,看著明亮的天花板,目光似乎穿透到那個房間:
“這份恩情...我永遠都還不完。”
此刻,島田勇七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沒想到自己隨口一句話竟戳中了對方的痛處。
沒想到背后竟然有這樣的故事,真是出乎意料。
看來,死者高橋也不是什么徹底的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