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之雙手接過那卷明黃色的圣旨,心中尚自激蕩難平,未過片刻,一陣細碎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抬眸望去,只見一位身著灰色宦官服的中年男子,邁著小碎步匆匆而來,手中捧著一套嶄新的官服。
柏之不敢怠慢,趕忙整了整衣衫,恭敬地上前幾步,雙手高高舉起接過官服,言辭懇切:“多謝大人。”
說罷,他迅速伸手入懷,從那繡工精致的錢袋里,掏出幾塊成色上好的碎銀,不著痕跡地遞到宦官手中。
宦官接過銀子,放在掌心掂量了一下,臉上浮起一絲滿意之色,微微湊近柏之,目光警惕地左右掃了掃,見四下無人,才壓低聲音道:“既然收了你的銀子,那下官便給你提個醒。”
柏之聽聞,立刻挺直了身子,神色專注,“大人,請講!”
宦官又湊近了些,幾乎貼到柏之的耳邊,聲音輕得如同蚊蠅:“在朝中,盡量不要去招惹丞相一黨。如今這朝堂之上,十有八九的官員都是丞相的人,勢力盤根錯節。若是不小心得罪了他們,那可就……”說到這兒,宦官突然直起身子,右手在空中用力一揮,做了個干脆利落的殺頭動作,臉上的神情也隨之變得格外冷峻。
柏之聽聞,當即恭敬地拱手彎腰,言辭誠摯:“在下知曉了,多謝大人提點,大恩銘記于心!”待宦官離去,柏之目光一直追隨著其身影,直至那抹灰影消失在轉角,才轉身邁著沉穩的步伐,返回客房。
一踏入客房,柏之順手輕輕帶上房門,快步走向屋內那張略顯陳舊的木桌。他伸手將桌上雜物歸置整齊,隨后從一旁的包袱中取出筆墨紙硯,動作嫻熟地研墨、蘸筆。
柏之眉頭緊鎖,目光凝重,手中毛筆在紙上寫寫畫畫,留下一道道墨痕。寫罷,他將筆擱在硯臺邊緣,雙手撐桌,身子前傾,目光緊緊盯著紙上羅列的丞相一脈信息,心中暗自思忖:“丞相一脈……據我這些時日多方打聽,如今丞相子嗣凋零。大房育有一女,至于二房,雖曾有一子,可外界卻傳言那孩子早年間便已離世。不過,這外界傳言,真真假假,虛虛實實,不可全信。”
想到這兒,柏之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長舒一口氣,緩緩踱步。“罷了,暫且擱置一旁。當下若真想復興大盛,必須尋覓一位強有力的幫手。可放眼這朝堂之上,十有八九都是丞相黨羽,勢力錯綜復雜。況且,道玄已然逝世,老將軍也溘然長逝。如此局勢之下,想要復興大盛,當真困難重重啊!”
柏之踱步至窗前,推開窗扉,望著窗外熙熙攘攘的街道,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卻沒有一人能為他排憂解難。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落寞,但很快又被堅定所取代。他握緊雙拳,在心底暗暗發誓:“即便前路荊棘密布,我也定要披荊斬棘,復興大盛!”
夜幕如墨,濃稠地浸染了整個天際,將白日的喧囂徹底掩埋。客房內,昏黃的燭火在微風中搖曳不定,柏之靜靜地躺在榻上,雙眼直直地盯著頭頂那略顯斑駁的床帳。
他的眉頭緊鎖,眉心處仿佛刻下了一道深深的溝壑。腦海中,關于如何瓦解丞相黨羽的念頭如洶涌的潮水,一波接著一波地不斷翻涌。他一會兒思索著從丞相黨羽內部尋找突破口,利用他們之間可能存在的利益分歧來分化瓦解;一會兒又琢磨著能不能抓住某個黨羽的把柄,以此為契機,順藤摸瓜,將整個黨羽體系連根拔起。
然而,每一個念頭剛一成型,便又被他自己迅速否定。他深知丞相黨羽勢力盤根錯節,在朝中經營多年,想要撼動談何容易。就這樣,柏之在榻上輾轉反側,身體隨著思緒的起伏不斷變換著姿勢,床榻也不時發出輕微的“嘎吱”聲。
不知過了多久,柏之長嘆一口氣,緩緩抬起右手,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聲音低沉而疲憊:“罷了,這般胡思亂想也無濟于事,先睡吧。”那聲音在寂靜的房間里回蕩,更顯寂寥。
他緩緩閉上雙眼,試圖讓自己紛亂的思緒平靜下來。起初,眼皮依舊在微微顫動,可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他的呼吸逐漸變得均勻而深沉,終于陷入了夢鄉之中。
燭火在一旁默默燃燒,將他的身影投射在墻上,隨著火苗的跳動,那影子也微微晃動,仿佛在訴說著這個夜晚柏之內心的掙扎與疲憊。
晨曦初破,微光透過雕花窗欞,灑落在客房的地面上。柏之早已起身,站在銅鏡前,一絲不茍地整理著身上嶄新的官服。他仔細撫平每一處褶皺,將冠冕端正地戴在頭上,眼神中透露出對即將到來朝會的鄭重。
步入朝堂,柏之自覺地站在朝會的末尾位置,身姿挺拔,目光專注地注視著前方。整個朝會期間,他全神貫注地聆聽著每一項議題,默默在心中梳理著朝堂局勢。
朝會結束后,柏之隨著人流緩緩向皇城出口走去。就在他即將踏出宮門之時,身后突然傳來一聲呼喊:“請留步!”
柏之腳步一頓,聞聲轉身,只見一位官員正快步朝他走來。柏之的目光下意識地落在對方身上的官服上,心中快速判斷:“從五品。”
待那官員走近,柏之微微欠身,恭敬問道:“這位大人,有何貴干?”那官員微微仰頭,摸著胡須,目光如炬,上上下下打量了柏之一番,不緊不慢地說道:“我乃是寒州知州。”
柏之聽聞,臉上立刻浮現出更為恭敬的神情,連忙說道:“原是寒州知州大人,下官有眼不識泰山,請恕下官禮數不周。”
陳祝擺了擺手,臉上露出一抹和藹的笑容,說道:“無傷大雅。本官姓陳,名祝。看你初來乍到,若是不嫌棄,就請去本官多年老友府上坐坐,大家也好親近親近。”
柏之受寵若驚,連忙說道:“陳大人厚愛,怎會嫌棄,這是下官榮幸之至。”陳祝見狀,滿意地笑了笑,說道:“那走吧。”
說罷,他便轉身,邁著沉穩的步伐向前走去,柏之則緊跟其后,心中暗自思忖著這突如其來的邀約背后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