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開始新一輪人力經理和員工談話后，辦公室最近又有幾個年輕女同事收拾東西走人離職了，現在人人自危，不知道下一個是不是就輪到自己了。不僅如此，一個月以前，去兄弟咨詢施工單位的幾個男同事，洛美在公司走道上偶遇，其中就包括小李。
“小李，怎么是你，你不是調動到新單位駐場了？怎么回公司了？”洛美驚奇的問道。
“美姐，我來公司辦理離職手續。”小李欲哭無淚的說道。
“啊？為什么呀，現在就業找工作不容易，都快到年中了，而且行業低迷，這時候怎么要離職呢。”洛美一邊詢問一邊給小李分析道。
“別提了，我也是身不由己，之前調動就是公司給設計的坑。”小李緊握拳頭，身體微微發抖。
“那邊什么情況？”洛美關切的問道。
“就是工地現場，整天和一群五大三粗的老爺們打交道，他們總是罵罵咧咧。”小李接著說道，“不光如此，通勤時間太長了，從住處到工作地，公交車需要將近兩小時，每天來回需要四小時，還不算早晚高峰期堵車的情況呢。”
“最最讓人無語的是，薪資待遇降低了，每月三四千左右，他們還要拖延，這工作和我的預期差距太遠了，逼著人沒法干。”
“你們一塊去的幾個同事呢，他們還在嗎？”洛美問道。
“他們？他們有的去了兩個星期就跑了，重新去找工作了。”
“你們離職，公司什么態度？”洛美問道。
“什么態度，沒態度，辦手續，讓離職唄。”小李雙手一攤說道。
“有沒有補償？”
“沒有任何補償，美姐，這就是我說的坑啊，還不如當初直接從公司被辭退呢。”小李都快哭出來了。
洛美聽小李一說，就秒懂了。調動相當于新入職，按照《勞動法》，自愿離職是沒有賠償的。洛美安慰了一下小李，“你還年輕，年輕人機會多的是，不怕重新再來。”“留下來的，也不見得處境就多么好，大家都是舉步維艱，艱難生存。”
小李點了點頭，兩個人互相道別。
回到建筑辦公室，洛美內心久久不能平靜，回想自己剛參加工作的那幾年，意氣風發，干勁十足，總是覺得要學習的東西太多了，為自己設計出來的一個個作品而欣喜和滿足。可如今，小李的年齡和當年的自己差不多，境遇卻如同49年加入國軍，遭受職場的重擊和生活的折磨，自己卻無能為力，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
過了沒幾天，人力資源部經理宋芊花又再次找洛美去小會議室開會。
“洛工，這次找你談話，還是關于工作調動的事情。”宋芊花說道。
“你說吧，我聽著。”洛美壓抑著內心的不安說道。
“前段時間的降薪，停發績效工資，里面有你，主要是根據分院領導考核，你上半年的考核結果是第三檔。”
“不應該呀，我上半年的工作都按時保量的完成了，和往年差不多，以前考核都是第二檔，這次怎么就降檔了呢？”洛美發問道，“難道今年的考核標準和往年不一樣嗎？”
“這是你們分院領導對你的考核，具體原因你需要詢問潘分院院長。”
“我會問的。”洛美堅定的說。
“你看你現在工資也降低了，手里后續也沒有其他項目，是否考慮我上次說的工作調動。”
洛美一聽宋芊花如此說，內心百轉千回，回答道，“宋經理，工作調動的事情，上次已經答復你了‘不去’。”
“我是為你好，根據公司制度辦事。”
“你是為了完成公司裁人的指標任務吧，宋經理，工作調動你我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就不要在這里假模假樣了。”洛美毫不留情的當面拆穿了宋芊花的把戲。
宋芊花收起了臉上的笑意，板著臉說道“現在你有兩個選擇，要么去兄弟公司咨詢施工單位，要么被公司辭退。”
洛美心想，狐貍尾巴終于露出來了。
“公司運作了大半年，一步步降低薪資，就是為了今天做打算吧。”洛美氣憤的說，“那就辭退吧，按照法律規定2N賠償。”
“不行，公司只能賠償6個月。”
“你們把基本工資基數降低我就不追究了，我懷孕了，按照規定公司違法辭退應該2N賠償。”洛美說道。
“啊？你懷孕了，這個是我始料未及的。”宋芊花思考了一會，說道“那公司就不能辭退你了，你可以先回去了。”
從小會議室出來，洛美直接走向建筑辦公室潘尚的辦公間。
“潘院長，您現在忙嗎，我有事情需要和您溝通一下。”洛美敲了敲潘尚的辦公室，推門進來，詢問道。
“進來吧。”潘尚漫不經心的說道。
“剛才人力資源部經理宋芊花找我談話，告知我今年上半年的考核是第三檔，我想問問，您考核的標準是什么？”
“這個根據工作量、工作態度、專業考試以及發展潛力等綜合衡量打出來的結果。”潘尚解釋道。
“除了專業考試，其他幾項考核主觀性都很強，這個如何解釋。”
“你上半年工作態度有問題，吳池經理告訴我，甲方打電話你不接。”
“一天給甲方打電話十幾次進行溝通，一天24小時待機，節假日周末也接待項目，沒有耽誤任何項目的匯報以及工期，偶爾一次兩次沒接到，后面也及時回電了，這就是工作態度有問題嗎？”洛美質疑道。
“工作量也不太飽和。”潘尚轉移話題說道。
“工作量這么多年，都是您來安排，我曾經也積極的發文件告知您，請求多安排項目，您對我的訴求置若罔聞。”洛美義正言辭的說道。
潘尚語氣緩和的說道，“這半年考核只代表這一次的結果，并不能說明什么。”
“可是，這次考核的結果，已經應用在公司績效工資是否發放的標準上，而且關乎到我在本公司的職業生涯。”
“這個我給人力資源部經理解釋一下，你放心吧。”潘尚似笑非笑的說道。
回到工位上，洛美復雜的心情無處安放。正好遇到馮若飛走了過來，拿著一本圖集過來詢問。
“美姐，你幫我看看這個圖集屋檐排水溝畫法，是不是少了防水層？”
“這個排水溝是外伸的，屋頂的防水層可以畫到墻體和屋頂的交接處，然后做好收頭處理，所以此處排水溝可以不做防水層。”洛美指著圖集大樣說道。
“哦，明白了，謝謝美姐。”
“美姐，剛才人力經理找你，有沒有談考核和調動的事情。”馮若飛小聲問道。
“有啊，也問你了嗎？”
“哎，人力說領導給我考核是第四檔，不勝任工作，要我轉崗，否則要辭退。”馮若飛把圖集抱在胸前說道。
“咱們可能是在聯合國工作吧，領導都享有一票否決權。你有什么打算？”洛美關切的問道。
“哈哈，我告訴人力，轉崗去行政職位，她不同意。”
郝大鵬聽了，兩眼笑瞇瞇的說，“行政職位那都是有關系的人才有機會去的部門，現在的時機，這么香餑餑的職位怎么會同意讓你進去。”
“鵬哥，你說說，我不求自己能趕上那個“最好的時候”，只是想要有一份能夠養活自己，又擅長的工作。現在呢，在設計院只是無盡的內卷和內耗。”
“轉行吧。”郝大鵬說。
“那只能出去投簡歷，重新找工作了。”
“學了5年建筑學專業，轉行從事什么工作呢，鵬哥，你給推薦一下。”馮若飛一臉期待的咨詢道。
“我這么大年齡了，都不知道轉行能干嘛，怎么給你推薦，像我這樣的只能干哪個售樓處的保安了，專業還稍微對口。”郝大鵬開玩笑的說道。
“你可真想的美，”洛美接著說道，“你不知道，不管哪個新開的售樓處，保安都是年輕帥氣的小哥哥，你這樣的不夠格，哈哈。”
“是啊，鵬哥，保安不是你想當就能當的，你估計適合那種老破舊小區的門衛。”眾人哈哈哈大笑著。
“你們女性稍微好轉行點，可以干家政類的，比如月嫂，和咱們行業也相關。”郝大鵬大聲說道。
“月嫂怎么就和咱們行業相關了，八竿子打不著關系啊？”洛美疑惑的問郝大鵬。
“這兩個行業都需要為了工資熬夜啊。”郝大鵬喜笑顏開的，拍著胸脯笑道。
“我輩豈是蓬蒿人，安能摧眉折腰事‘零錢’。”馮若飛說道。
“月嫂掙得錢可不是‘零錢’，以咱公司現在降薪的幅度，人家比咱們掙得多多了，咱現在的工資對于人家來說才是‘零錢’。”郝大鵬說道。
眾人議論紛紛，點頭稱是。
董青文來到楊哥面前，“楊工，徐欣欣最近在忙其他項目，有個安置房項目需要人出差去圖紙會審，你替她出個外勤。”
“我又沒有參與這個項目，讓我去不合適吧，我不了解情況。”楊哥拒絕道。
“這是潘院長的意思，徐欣欣要和潘院長去經濟產業園這個項目，和甲方商務洽談。”
“我也有幾個方案要和甲方對接，出創意和設計，你讓洛美、唐悠蘭或者郝大鵬去都可以啊。”
“這是領導的決定，他們有其他安排。”董青文解釋道，“領導有自己的考量，咱們執行就是了”。
“那我的方案設計平立剖催的急，誰給我出。”楊哥適時的把自己的焦慮甩了出去。
“咱們分院最近人手比較緊張，活雖然少，但工作量增大，咱們更得堅持下去，你自己統籌推進一下吧。”董青文用兩邊都不得罪的話術說道。
“我真的去不了，你安排別人吧。”楊哥甩甩手，直接轉過臉看著電腦屏幕。
董青文走后，楊哥給身旁的小袁吐槽道，“我是‘消防員’嘛，哪里需要‘滅火’就把我拎出來，怎么本年度的《省優秀勘察設計成果》的獲獎證書名單上不見我的名字呢？”
“對呀，楊哥，上年度的檔案館項目你有參與，獲獎人員卻沒有你的名字。”小袁一臉驚訝的說道。
“都被潘尚和董青文送人情，巴結上層了，院里的大領導們，有個算個全掛名在項目上。”楊哥翻了個白眼不屑的說道。
“價值壓榨，情感蹂躪。”小袁悻悻的說。
“姓潘和姓董的這倆人，用到你的時候，眼睛是瞪著的，用不到你的時候，眼睛就是瞎的，他們覺得，我們都是傻子嘛。等到公司職位晉升，咱就歇菜了，因為沒有獲獎作品傍身啊。”
小袁點點頭稱是。
彩蛋07：設計院就像一個江湖，有愛恨也有情仇。
一般來說，建筑設計院主要分為建筑、結構、給排水、暖通、電氣這幾個專業。
看起來一條龍，專業間的配合天衣無縫。其實內里“明爭暗斗”，好不熱鬧…
建筑——
對自己的看法：建筑設計的龍頭，大師，高貴的專業。
對結構的看法：啥也不會只會依靠軟件的混子。
對水暖的看法：公式，幾根線。
對電氣的看法：公式，幾根線。
結構——
對自己的看法：建筑形體的靈魂，讓甲方省錢高風險專業。
對建筑的看法：啥也不懂，亂畫還嘴硬。
對水暖的看法：不了解，不需要了解，留好洞就行。
對電氣的看法：不了解，不需要了解，留好凈高就行。
水暖——
對自己的看法：建筑的血液，工作量大提成太低。
對建筑的看法：建筑防火分區都不會劃分的混子。
對結構的看法：預留洞，只會靠軟件的混子。
對電氣的看法：一群討厭的只會和自己搶管井的下等專業，工作量小提成太高。
電氣——
對自己的看法：建筑的經脈，工作量大提成太低。
對建筑的看法：連電纜井和管井都區分不開的混子。
對結構的看法：基礎圖，只會靠軟件的混子。
對水暖的看法：一群討厭的只會和自己搶管井的下等專業，工作量小提成太高。
老板——
對自己的看法：神，運籌帷幄
對建筑的看法：屎，太慢
對結構的看法：屎，太慢
對水暖的看法：屎，太慢
對電氣的看法：屎，太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