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鶴川猛地抬起頭，看到沐芷若，臉上的怒氣更盛，他將手中的紙張狠狠摔在桌上，發出“啪”的一聲巨響。“你還有臉來見我！”

沐芷若垂眸，聲音平靜無波：“女兒不知父親為何發怒，還請父親明示。”

“明示？”沐鶴川氣得笑了起來，指著桌上的紙張，“你自己看看！看看外面的人都是怎么說你的！我們沐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沐芷光連忙上前，撿起散落在地的紙張，遞到沐芷若面前，眼中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得意與幸災樂禍，口中卻道：“姐姐，你快看看吧，這些……這些都是外面茶館里說書人編排的段子，也不知是誰如此歹毒，竟這般污蔑姐姐。”

沐芷若接過那些紙張，粗略掃了一眼。上面用著不堪入目的詞句，將她在鄉下的生活描繪得放蕩不羈，甚至還杜撰了些與村野匹夫不清不楚的曖昧情事，言之鑿鑿，仿佛親眼所見一般。更有甚者，還影射她此次回京，便是因為在鄉下待不下去，品行敗壞，被夫家嫌棄云云。

好手段！張曉蘭母女這是要將她往死里踩啊！

“父親息怒。”沐芷若將紙張輕輕放在桌上，神色依舊平靜，“這些無稽之談，想來是有人故意搬弄是非，意圖敗壞女兒的名聲，進而影響沐家的聲譽。父親明察秋毫，想必不會輕信這些市井流言。”

“輕信？”沐鶴川冷哼一聲，“無風不起浪！你若真是品行端正，又豈會招來這許多非議？你自幼在鄉野長大，缺乏管教，如今看來，果然是上不得臺面！”他越說越氣，顯然是被這些流言氣昏了頭。

沐芷光在一旁適時地抹了抹眼角，哽咽道：“父親，您別這么說姐姐。姐姐她……她一定是有苦衷的。只是……只是李家那邊，若是聽到了這些風言風語，恐怕……恐怕會對姐姐不利啊。”她這話看似在為沐芷若開脫，實則是在火上澆油，提醒沐鶴川這門婚事的重要性。

沐鶴川聞言，臉色更是難看。他與李家的這門婚事，關乎沐家在京中的臉面和未來的助力，不容有失。若是沐芷若的名聲壞了，李家豈會善罷甘休？

“你這個孽女！”沐鶴川指著沐芷若，氣得手指都在顫抖，“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立刻給我把這些流言蜚語平息下去！若是影響了你與李家的婚事，我絕不輕饒！”

沐芷若心中冷笑，面上卻是一副委屈而堅定的模樣：“父親，女兒身正不怕影子斜。這些流言，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女兒相信，李家是明事理的人家，不會被這些宵小伎倆所蒙蔽。”

“你……”沐鶴川被她這不卑不亢的態度氣得說不出話來。

“父親，”沐芷若話鋒一轉，聲音清冷了幾分，“女兒倒是想問問，這些流言究竟從何而來？又是何人如此處心積慮，要敗壞女兒的名聲？這背后之人，恐怕不單單是針對女兒，更是想借此機會，攪亂沐家，其心可誅！”

沐鶴川微微一怔，他光顧著生氣，卻未曾深思這流言背后的動機。沐芷若的話，如同一盆冷水，讓他稍稍冷靜了一些。

沐芷光見狀，心中暗道不好，連忙開口：“姐姐，你這話是什么意思？難道你懷疑是自家人做的？”她說著，眼圈又紅了，“母親和我，都盼著姐姐好，又怎么會做出這等事情來？”

沐芷若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并未接話，只是看著沐鶴川：“父親，女兒自問回府以來，安分守己，從未行差踏錯。如今卻無端招來這許多污蔑，若不查個水落石出，女兒寢食難安，沐家的清譽，也難免受損。”

沐鶴川沉吟不語。他雖然偏愛沐芷光母女，但也不是完全的糊涂蛋。沐芷若的話，確實有幾分道理。這些流言來得蹊蹺，背后若真有人搗鬼，那此人的用心就太過險惡了。

“此事，我會派人去查。”沐鶴川最終開口，語氣緩和了一些，“但你也要好自為之，約束自己的言行，莫要再授人以柄。”

“女兒明白。”沐芷若應道。她知道，沐鶴川所謂的“查”，多半只是做做樣子，不會有什么實質性的結果。真正能依靠的，只有她自己。

從書房出來，沐芷光追了上來，臉上帶著虛偽的關切：“姐姐，你別太難過了。父親也是一時氣話。我會幫你勸勸父親的。”

沐芷若停下腳步，看著她，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哦？那便多謝妹妹了。只是不知妹妹打算如何勸說父親？是告訴父親，這些流言蜚語，其實都是妹妹和姨娘一手策劃的嗎？”

沐芷光臉色一白，強自鎮定道：“姐姐，你……你在胡說什么？我怎么會做那種事？”

“是不是胡說，你我心知肚明。”沐芷若收起笑容，眼神冰冷，“沐芷光，我勸你一句，莫要玩火自焚。有些手段，用多了，是會反噬自身的。”說罷，她不再理會臉色煞白的沐芷光，徑直帶著云雀離去。

回到聽竹軒，云雀再也忍不住，氣憤道：“小姐，二小姐她們也太可惡了！簡直是顛倒黑白，無中生有！”

沐芷若坐在窗邊，看著窗外搖曳的竹影，神色平靜：“意料之中。她們不就是想用這些流言，逼我就范，逼李家退婚么？”

“那我們現在怎么辦？老爺那邊，看樣子是指望不上了。”云雀憂心忡忡。

“指望不上，便不指望。”沐芷若淡淡道，“她們想讓流言傳得越廣越好，我偏不如她們的意。”她看向云雀，“你明日再去一趟養生齋，將此物交給李逸塵公子。”她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巧的錦囊。

“這是什么？”云雀好奇地接過。

“一些能證明我‘清白’的東西。”沐芷若唇邊露出一絲莫測的笑容，“另外，告訴李公子，請他幫我安排一下，我想見一見李家的主事人。”

云雀雖然不明白小姐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還是鄭重地點了點頭：“是，小姐。”

接下來的幾日，京城關于沐家大小姐的流言愈演愈烈。茶館酒肆，街頭巷尾，到處都有人在議論此事。有的說她行為不檢，有的說她心機深沉，更有甚者，將她說成了一個水性楊花的放子。沐家的門楣，因此蒙上了一層陰影。

張曉蘭母女對此樂見其成，每日都派人出去打探消息，聽到那些不堪入耳的議論，便得意不已。她們仿佛已經看到沐芷若被李家退婚，灰溜溜地滾出沐家的場景。

然而，出乎她們意料的是，李家那邊，卻遲遲沒有任何動靜。既沒有派人來沐家質問，也沒有傳出任何要退婚的消息，仿佛對這些流言充耳不聞一般。

這讓張曉蘭母女有些沉不住氣了。難道是她們散布的流言還不夠猛烈？還是李家根本就不在乎這些？

就在她們疑神疑鬼之際，一個更讓她們震驚的消息傳來——李家老夫人，竟然親自下了帖子，邀請沐家大小姐沐芷若過府一敘。

這個消息，如同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面，激起了千層浪。所有人都想不明白，李家老夫人這葫蘆里賣的究竟是什么藥。難道她是要當面斥責沐芷若，然后宣布退婚？

張曉蘭和沐芷光得到消息后，先是一愣，隨即大喜過望。在她們看來，這定是李家要發難的前兆。李家老夫人何等身份，豈會容忍一個聲名狼藉的女子做自己的孫媳婦？

“母親，看來我們的計策成功了！”沐芷光興奮地說道，“李家老夫人親自出馬，沐芷若這次死定了！”

張曉蘭也得意地笑道：“那是自然！等她被李家掃地出門，看她還有什么臉面待在沐家！”

聽竹軒內，沐芷若接到李家的帖子，神色平靜。云雀卻有些緊張：“小姐，李家老夫人突然請您過府，會不會……會不會是要為難您？”

沐芷若將帖子放在桌上，淡淡一笑：“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去了便知道了。”她眼中閃過一絲慧黠的光芒，“或許，這正是我反擊的最好機會。”

她知道，這場鴻門宴，她非去不可。而且，她還要去得風風光光，漂漂亮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