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芳閣內，空氣依舊殘留著沐芷光的淚痕和張曉蘭的憤憤懣。

“母親，那李逸塵油鹽不進，我們下次再去，怕是……”沐芷光想起李逸塵那冷漠的眼神，心有余悸。

“怕什么？”張曉蘭哼了一聲，眼中閃過一絲算計，“硬的不行，就來軟的。他不是身子弱嗎？這便是突破口！”

她壓低聲音：“過幾日便是城東的祈福廟會，聽說李夫人每年都會去為李逸塵祈福。到時候，我們想辦法也去，制造偶遇的機會。你再表現得虔誠一些，關心他身體，我就不信打動不了他！”

沐芷光眼睛一亮，覺得此計可行。

“還有，”張曉蘭補充道，“沐芷若那邊也不能放松。她不是懂醫術嗎？你找個由頭，讓她給你開些調理身子的方子，就說你也想學著為逸塵大哥分憂。這樣既能顯得你賢惠，又能探探她的虛實，看看她是不是真有什么本事。”

“女兒明白了。”沐芷光點頭應下，心中重新燃起斗志。

清芷院

沐芷若剛送走前來匯報玉顏坊事務的桃花娘子，丫鬟便端著一碗新沏的清茶走了進來。

“大小姐，方才聽外院的婆子嚼舌根，說……說李家那邊，似乎有退婚的意思。”丫鬟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幾分小心翼翼。

沐芷若端茶的手微微一頓，隨即恢復如常，輕輕呷了一口。

退婚？

這倒是在她的意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

李家原本與沐家定親，看中的是沐家嫡女的身份以及背后的潛在利益。如今她這個“鄉下長大”的嫡女歸來，名聲不顯，又與性情乖張的李志遠屢有沖突，李家心生退意，并不奇怪。

只是，這風聲早不傳晚不傳，偏偏在沐芷光上門“賠罪”之后傳出來，時機未免太過巧合。

是李家真的動了心思，借此試探沐家的反應？

還是張曉蘭母女故意放出的風聲，想借此逼迫她，或者為沐芷光創造機會？

畢竟，若是她與李志遠的婚約作罷，沐芷光作為沐家女兒，未必沒有可能取而代之，尤其是李志遠似乎對她頗有好感。

“消息是從何處傳出的？可有準信？”沐芷若放下茶盞，問道。

“只是下人們私下議論，說是李府那邊有下人漏了口風，具體真假，奴婢也無從得知。”丫鬟回道。

沐芷若沉吟片刻。

空穴來風，未必無因。

李逸塵那個人，心思深沉，行事莫測。他對自己表現出的興趣，究竟是為了合作，還是另有圖謀？這次退婚的風聲，與他是否有關？

她與李志遠的婚事，本就是一樁她不甚在意的交易。若能順利解除，倒也省去不少麻煩。只是，這背后牽扯到兩家顏面和利益，絕非小事。

父親沐鶴川那里，恐怕不會輕易同意。

而張曉蘭和沐芷光，更會視此為可乘之機。

“知道了。”沐芷若淡淡道，“此事不必聲張，靜觀其變。”

沁芳閣里，那股子憋悶勁兒還沒散干凈，空氣里仿佛還懸著沐芷光沒擦干的淚珠子味兒。

“娘，那個李逸塵跟塊捂不熱的石頭似的，下次再去，我怕……”沐芷光一想到李逸塵那拒人千里的樣子，心里就發怵。

“怕什么！”張曉蘭鼻子里哼出一口氣，臉上掠過精明，“硬的不行，咱們就來軟的！他不是身子骨弱嗎？這就是門道！”

她湊近了，聲音壓得低低的：“過兩天就是城東廟會，聽說李夫人年年都去給李逸塵求平安符。到時候，咱們也找個由頭過去，跟他娘倆‘偶遇’！你呢，就裝得誠心誠意，多問幾句他身子怎么樣，我就不信那小子是鐵石心腸！”

沐芷光心頭一動，這法子似乎不錯。

“還有，”張曉蘭又叮囑，“沐芷若那邊也不能閑著。她不是會擺弄那些藥草嗎？你尋個借口，讓她給你開幾張調養身子的方子，就說你也想替逸塵大哥分憂，學著點兒。一來顯得你懂事貼心，二來也探探她的底，看她到底有幾分真本事。”

“嗯，女兒記下了。”沐芷光重新打起了精神。

清芷院里倒是清靜。

沐芷若剛打發走過來回玉顏坊賬目的桃花娘子，丫鬟就輕手輕腳地捧了盞新沏的雨前龍井進來。

“大小姐，”丫鬟的聲音跟蚊子哼似的，透著小心，“剛才聽外院灑掃的婆子私下嚼舌頭，說……說李家那邊，好像……有退婚的意思了。”

沐芷若端著茶盞的手幾不可查地停了一下，隨即若無其事地送到唇邊，淺淺啜了一口。

退婚？

這事兒來得突然，卻也在理兒。

李家當初和沐家結親，圖的是沐家嫡長女的名頭和背后那點牽扯。如今她這個“野路子”回府，名聲不響亮，還跟那個混不吝的李志遠鬧了幾回不痛快，李家想打退堂鼓，也正常。

可這風聲早不透晚不透，偏偏在沐芷光上門“請罪”吃了癟之后透出來，這時間點，可真夠巧的。

是李家真有了這念頭，放話出來探探沐家的口風？

還是張曉蘭母女倆按捺不住，故意放出來的風聲，想逼她讓步，或者干脆給沐芷光騰地方？

畢竟，她要是真跟李志遠散了，沐芷光頂著沐家女兒的名頭，未必不能撿這個漏，何況李志遠那小子瞧著對沐芷光還有點意思。

“話是從哪兒傳出來的？準不準？”沐芷若放下杯子。

“就是下人私底下瞎傳，說是李府那邊哪個嘴碎的下人漏了口風，真假……奴婢也打聽不出來。”丫鬟低著頭回話。

沐芷若沒作聲。

沒影兒的事，也不會傳得這么快。

李逸塵……那人深得很，做事叫人摸不著頭腦。他對她那點若有似無的興趣，是為了找個幫手，還是打著別的算盤？這次退婚的風聲，跟他有沒有關系？

她跟李志遠的這門親事，本來就沒怎么放在心上。真能順順當當解除了，倒也清凈。

可這事牽著兩家臉面，不是小事。

她爹沐鶴川那兒，怕是第一個不答應。

張曉蘭和沐芷光呢，更是巴不得她趕緊挪窩。

“行了，”沐芷若語氣淡淡的，“這事先別聲張，看著吧。”

丫鬟答應著退了出去。

沐芷若走到窗欞邊，望著院里那盆春蘭，葉子綠得發亮，透著股韌勁兒。

退婚的風聲，像往靜水里扔了顆小石子，波瀾還沒起，水面已經動了。

這棋盤，是越來越熱鬧了。

得盡快弄清楚，這風聲到底是誰放的，李家又是什么章程。

指尖無意識地劃過蘭草微涼的葉片。

不管是誰想渾水摸魚，她沐芷若，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丫鬟應聲退下。

沐芷若走到窗邊，看著院中那株蘭草，葉片青翠，生機勃勃。

退婚的風聲，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雖然還未掀起驚濤駭浪，卻已然打破了原有的格局。

這盤棋，似乎越來越有趣了。

她需要盡快弄清楚這風聲的源頭和李家的真實意圖。

手指輕輕拂過蘭草的葉片，一絲涼意沁入心脾。

無論是誰想借此興風作浪，她沐芷若，都不會任人擺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