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閣樓的陽臺放了一架鋼琴，在風里彈琴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因為是四月的傍晚，不熱也不冷。

彈琴幾乎是我在人生中最迷戀的事情，作為富商的遺子，人們都認為我該繼承父親的事業，從商經營。而我卻只守在這座孤堡彈琴度日。

阿特格絲是管家霍德的小女兒，冬天的時候被他從老家接過來代替產假的女仆安娜在家做事。女孩很能干，抹地洗衣不在話下，明明也還只是一個小女孩，干活卻十分麻利，看見她的時候總是抿著嘴、不抬頭，很難和她四目相視。

那天生病，不好再起來彈琴，只得躺在床上休息。阿特格絲悄悄地進屋，細致入微地照顧我。——這是我醒來后才發現的。

已經是清晨，陽光鋪灑在她的身上，小姑娘半伏著身子趴在我的床邊，長長的睫毛安靜的垂在臉上，她好像渾身散發著光芒，又或者她本就是光芒。我不能再移開眼，我從未被五線譜之外的什么所吸引。

直到她醒來，略顯羞澀地抬眸撞進我的視線。

“少爺您醒了，看來已經沒事了…”少女欲言又止，臉色比剛才更加緋紅。

“有什么事？”我忍不住問道。

“沒什么事了！少爺您好好休息。”說完，安特格絲便急匆匆跑開了。

她到底想說什么呢？

我好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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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和老家不一樣，屋里屋外處處金貴碧奢，就算是女仆和廚師也都穿戴整齊、表現得十分優雅。父親說，少爺是個富有藝術天賦的人，做事做人都很認真，所以在這做事可不能出亂子。

剛來的幾天過得并不好，我因為太過緊張，每天只顧低頭做事干活，只在撇過頭的空隙偷偷瞥少爺的樣子，甚至沒見過幾次他的正臉。

“小心。”手里的花瓶不小心掉落，在瓷磚地上發出清脆的破裂聲，他攔下我要去收拾的雙手，把新摘的花塞進來。

“你去把它放在新的花瓶里吧，這些碎片我來收拾。”

“可是…少爺你…”

“沒什么好顧慮的，小姑娘不要傷了漂亮的手。”他穩穩地接住我的不安，又微微一笑。

一時間好像忘了怎么呼吸，心跳只停留在悸動的片刻，不再變化。

這種感覺直到我傍晚回到臥室，甜蜜的興奮劑造成綿軟的暈眩，無法入睡，反反復復都是他的影子出現。

直到那段旋律響起，我的世界從一個夢境，又墜入了另一個夢境。

我從未聽過讓人忍不住幻想的琴聲，忍不住去想象旋律背后的情緒和畫面，似乎我就在每個音符里活著。

然后每天傍晚我都會守在門后，聽他彈琴，有時是歡快的、有時是悲傷的，他就是為音樂而活的，我如此相信。

直到那天他病了，沒能起來彈琴，我沒見到他這副模樣，虛弱得無法起身，照顧他出于本能，想要照顧他，想要讓他好起來，問問他昨天彈的那首曲子是什么名字。

最后也沒能問他，當他望向我，世界的空氣變得稀薄，就又是悸動的暈眩。

不要再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