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傳來的嗤笑讓南歸雁意識到自己又講錯話,心下懊惱今日為何總是犯錯,看著若無其事微笑的軍師,暗暗佩服其度量大,起碼比剛才黑臉的那人度量大。
“不知軍師找屬下何事?”看著他把兔肉吃完,拿出一只素白帕子細細的將手擦拭干凈,南歸雁開口問道。
易云軒靠在床上,雖然閉著眼,但瞎子也看得出來沒睡著,本以為蔡鈞禮來是探望傷勢,不成想進門就開始吃肉,看都沒看他一眼,心中不免帶了氣。
蔡鈞禮將帕子放回袖內,指指門外道,“跟剛才走的徐釗有關。上次他大敗金夷軍保護糧食的事,軍中皆知,因冬季少戰事,加之糧草不足,軍中士氣有些低迷,為了提振士氣,將軍嘉獎了他。
但我知道這不是他的風格,他任百夫長幾年,因過于膽小、謹慎,在軍中少有戰功,這次護糧能有此膽識,定是有能人相幫,所以事后我旁敲側擊的問他得知,都是你的主意,我說的對嗎?”蔡鈞禮侃侃而談,微微側顏看著南歸雁。
南歸雁撇撇嘴,心里腹誹,徐釗這個笨蛋信誓旦旦地保證守口如瓶,沒對外說一個字,卻不知人家早將他的話套走了還不知道。
哼,蠢!
蔡鈞禮看不清南歸雁漆黑臉上表情,從他眼神里仿佛讀懂一切,見他不說話,微微一笑,拍著他的手臂,道:“你也別緊張,這不是什么壞事,只我有一事不明,這么大的功勞為何歸雁兄弟不想讓人知道?”
南歸雁無聊地拿起一根柴火把玩,“我不想要功勞,只想做一個默默無聞地小馬倌,日日跟我的南瓜在一起。”
蔡鈞禮點頭,雖然大多數人都想建功立業,但也不乏有人不在乎功與名,只想平淡生活。
不知這小小馬倌,是不在乎,還是...沒長大?
若是不想要功名,那就不好辦了,沒有欲望的人最不好管,只做自己份內事情,多一件都不會插手。
還真是有些難辦。
見蔡鈞禮不說話,南歸雁轉轉眼珠子,問道,“軍師就是來問這個?”
“噢...”蔡鈞禮從征愣中醒悟,“那個...還有一事,”隨即整理情緒,正色道,“江原太守派人冒死送來一封求援信,說在城外發現一股金夷軍,可能不日要攻城,讓黑虎營派人前去應戰。”
“這事軍師應該跟將軍說,怎的與我說了,派不派人將軍說了算。”南歸雁不解,看了一眼一本正經的軍師說。
同樣不解的還有床上的易云軒,這家伙既是來商量軍務,難道不是先跟自己匯報清楚?怎的跟一兵卒說起派兵之事?
“這事不用跟他商量,他既授權我管理軍中事務,自然由我做主,怎能為這等小事影響將軍養傷。再說,將軍定不會眼看著江原縣受金夷屠戮而質之不理。”蔡鈞禮無視背后炙熱的眼神,有理有據的答道。
也對,授權的軍令是自己傳達,信物也是自己親自交到軍師手中,南歸雁點頭,“不知軍師有何打算?”
“江原鎮沒有傳出更多敵軍信息,只說有一股敵軍,倒底多少人?多少匹馬?短刃多還是弓箭多?而且...是否跟上次十鍋城是同一撥人?我們該派多少人去都一無所知。
所以,我想請歸雁兄弟跑一趟,打探一番,只有你見過上次那幫人,能區分是不是同一撥人。”
明明可以直接命令,偏生如此謙遜客氣的說出來,南歸雁本想拒絕的話,倒不好意思說了。
南歸雁有些苦惱的撓撓頭向蔡鈞禮看過去,對方迎著他的目光,正熱切的看著他,眼神中充滿期盼。
從軍快一年,本想收斂鋒芒,只做個普普通通的小兵卒,不成想因為一次任務引起軍中將領注意,是天意嗎?或者本身就是自己想出人投地,若不是為了學易容之術去十鍋鎮買易容材料,又那來的護糧之行?
雖然軍師下任務說的極其婉轉,但...南歸雁知道,從此以后怕是再難如以前那般遛馬逍遙了。
想起那次戰狼群被躺在床上的救命恩人救回,醒來后老馬倌說得那句話,‘老漢我恭喜你,以后再也出不了軍營,一輩子待在這里。’
既然出不去了,那何不多掙些軍功,為將來出軍營積累些交換條件?
南歸雁百轉千回的打著小算盤,臟污的小臉上只有一雙明亮的大眼狡捷的轉著,似正在醞釀某個壞主意的淘氣少年,看在蔡鈞禮眼中甚是有趣。
還在猜測他到底去不去時,就聽南歸天雁說道:“好,我去。”
蔡鈞禮忙上前拉著他的手,輕輕拍道,“那就辛苦歸雁兄弟跑一趟,我會派人配合你,需二日內傳回所需情報。”
“是。”南歸雁不習慣的抽回手,立刻轉身準備出行物品。
蔡鈞禮這才笑呵呵地回頭看向床上的易云軒,面上滿是得意之色。
“將軍是隨我回大帳,還是我派莫荳來這侍候你?將軍不知,這兩日莫荳不能近身侍候將軍,甚是不安,總認為將軍不信任他了。”蔡鈞禮無視易云軒的輕蔑眼神,仍舊笑著問道。
易云軒面若寒冰,冷冷看著他。只休息了幾日,雖然條件簡陋了些,看在有人侍候,烤肉味道不錯的情分上,也能諒解。
這狗屁軍師看著眼饞,立刻就派小馬倌出任務,整個軍營幾十萬人,就沒人可派了?
借口,純粹地借口!
還有,他幾時有拉手說話的習慣?看他拉小馬倌手,被人嫌棄還沒一點覺悟的樣子,真是沒眼看了。
易云軒黑著臉翻身朝墻,不再理他。
南歸雁在風雪中走了一夜,直到天快亮時,才命令一直尾隨他的南瓜回去。
南瓜生氣似的不理他,朝著一個方向低低的怒吼,這聲音只有南歸雁聽的懂,那邊有異常。
貓著腰悄悄摸過去,一個厚厚的雪堆后面,還有一排雪屋,地上有凌亂的腳印,看著人還不少。因著屋子用雪壓瓷實所建,與地上的雪渾為一色,故而遠遠看去看不出房子的影子。
這估計就是江原鎮太守說的金夷軍了。
南歸雁悄沒聲息的退回來,與南瓜分開后,自己獨自繼續前進,直到中午時分趕到江原鎮。
一番喬裝打扮,南歸雁扮成當地居民,跟人打聽清楚江原鎮情況,就挨家找去旅店。說是挨家找有些夸張,鎮上不過三間旅店,鎮上二間,城門口一間。
城門口的都是沒錢的貧民所住,條件極其簡陋,南歸雁進去看了一眼就出來,繼續往鎮中所去。
果然如他所料,鎮中那間最大的旅店里,南歸雁看到相熟的面孔,只是這次警惕了許多,攔住進去拴馬的南歸雁,不許他靠近他們的馬匹。
南歸雁也不糾纏,立刻將馬牽去別處拴好,返身進了店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