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在石壁投下扭曲黑影，鐵欄內(nèi)空無一人。素箋“方小姐，地牢一敘”被何淺儀指尖碾成齏粉。
“搜！”
葉瀾鋒烏金短刀出鞘三寸
話音未落，頭頂石梁陰影驟動
月白袍角如流云瀉地，燕知還鬼魅般倒墜而下，足尖點地無聲。眾人只覺罡風(fēng)撲面
“小心！”
何淺儀厲喝未止
燕知還已擦著葉瀾鋒刀鋒旋身，五指扣向方瑾川咽喉！
葉瀾鋒刀光追月斬向他后心
何淺儀并指如劍直刺他肋下死穴
“叮！嗤——”
烏金刀斬在突然橫攔的青銅密碼片上火花四濺，何淺儀的指尖被燕知還左袖彈出的銀簪格偏三寸
冰涼的手指已鎖住她喉骨。
“退后。”
燕知還溫雅依舊，掌心卻如鐵箍扣死方瑾川命門
“或者…讓方小姐頸骨奏個響？”
大理寺侍衛(wèi)刀劍齊出卻不敢近前，葉瀾鋒的刀凝在半空，刀尖因怒意微顫，何淺儀緩緩收手，袖中滑落的銀針暗器跌進陰影
“都出去。”
燕知還含笑掃過侍衛(wèi)
“我與故人…敘敘舊。”
青銅密碼片在他指間翻轉(zhuǎn)，抵住方瑾川太陽穴。
地牢僅剩六人
火把噼啪爆響，映著燕知還半邊溫潤半邊陰翳的臉
“何大人好手段。”
他嘆息如吟詩
“血鴉閣的賬…云錦的線頭…連‘相思斷’都驗出來了…”
指腹摩挲方瑾川頸動脈
“可惜啊，婉清若如方小姐乖順…”
“放開我，你難道就沒有上得了臺面的手段了？”
“方小姐要不要先看清局勢？”
燕知還的手慢慢收緊
“放開她，留你全尸”
葉瀾鋒的刀尖凝在半空，烏金刃口因極度隱忍嗡鳴不止
“這可不由你說了算，葉姑娘還是這么心急”
何淺儀的心頭慢慢涌上一股不好的預(yù)感，他明明可以挾持方瑾川要求她們都出去，給他備最好的馬車，放他走
卻留她們在此，人一多，他不就更不好動手了嗎？
何淺儀強壓下心中的疑慮，強迫自己思考對策
“何大人。”
他溫聲如閑談，目光卻釘在何淺儀袖口若隱若現(xiàn)的銀針上
“三萬兩黃金買血鴉閣滅口，天香云錦仿造血書，相思斷混鶴頂紅送她上路…這些鐵證，夠判燕某幾個斬立決？”
何淺儀隨口
“你如果真想要，我可以送你一套大禮包，把斬立決的刑全體驗一遍”
燕知還輕笑，密碼片棱角陷進方瑾川皮膚，一縷鮮血蜿蜒而下
“不如先聽個故事？關(guān)于林婉清…如何不識抬舉。”
他指尖掠過方瑾川頸間血痕，蘸血在石壁劃下一道刺目紅痕
“山廟雨夜，二皇子只說‘江南鹽道歸燕氏’——謀反？她若肯在御前點個頭，此刻已有了數(shù)不清的榮華富貴”
“榮華富貴？她若是真做了為證，只怕也只是晚點死的事！”
姜素惜站出來，眼睛看著燕知還
“你真的覺得她什么都不知道嗎？”
話音一落，整個地牢里的人齊齊看向姜素惜
“你的密藥，只要是懂點醫(yī)術(shù)的人從色澤就看得出來不是尋常茶葉，林小姐一個每次去市集都要買醫(yī)書的人怎會看不出！”
燕知還愣了片刻，低笑
“真是個傻的……但是，那又如何”
他此時就像是瘋了一般，手中的銅片離方瑾川又進了些
方瑾川的腦中瘋狂轉(zhuǎn)動
說點什么讓這個瘋子冷靜下來，這樣下去真的會交代在這
有沒有什么值得他留戀的，快想啊
等等，書中的他活到了陸承澤和葉瀾鋒奪權(quán)的時候，那一段雖然篇幅很少，但我記得他有一個恩愛兩不疑的妻子
快想啊，她叫什么
突然一句話在她腦中猛的炸開
“燕知還之妻林氏，性柔婉，善丹青，常為夫君研墨至深夜…”
畫面里執(zhí)筆添香的女子，竟與西庫懸尸重合！
林婉清！
可是為什么……
為什么原書里活到接近尾聲的人，會在這時親手被愛人所殺
為什么
一股巨大的恐懼涌上心頭，難怪她在第一次就覺得林婉清這個名字耳熟
她覺得自己的思路從未如此清晰
是為什么偏離了原有的軌跡……
一個名字在她腦中浮現(xiàn)
云歲晚！
此時的她應(yīng)該已經(jīng)被二皇子帶走了，可她卻好端端的站在這里，二皇子沒找到真正的公主，所以啟用了替身，宮變提前了
接著，燕公子得知宮變提前的消息，所以他不得不提前讓林婉清去做為證，想以出賣同黨的二皇子來獲取陛下與父親的信任，此時的他也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心意，所以在林婉清拒絕時殺了她
“她…不給你作偽證…”
方瑾川從齒縫擠出字
“你才…殺她…”
燕知還輕笑
“聰明。山廟那夜二皇子只說‘鹽道歸燕’，何來謀反？”
他忽然扼緊方瑾川喉嚨
“可她寧肯看著父兄斬首…也不肯在御前說句‘聽見逆言’！”
溫雅面皮剝落，露出底下猙獰
“這蠢婦…到死都護著她那點傲骨！”
方瑾川眼前發(fā)黑，原著畫面碎片般沖撞
——林婉清簪花笑問：“夫君看這海棠可入畫？”燕知還執(zhí)筆點她鼻尖：“不及夫人顏色。”
——夜雨共讀，她為他披衣，他握她手指共書“白首不相離”…
——紅燭高燒，燕知還為林氏描眉，她笑嗔：“夫君畫歪了。”他擱筆擁她入懷：“歪了也是我的妻。”
“你撒謊——！”方瑾川嘶聲，瀕死的窒息激出她最大的賭注
“你殺她，是因為你明白你愛她”
地牢驟寂。
火把爆開的火星墜在燕知還月白袖口，灼出一點焦痕
他扣著方瑾川的手指幾不可察地一顫。
“我…愛她？”
他重復(fù)，像聽見荒誕戲文，眼神卻失神，手越收越緊
方瑾川只覺得頭腦發(fā)昏，近乎喊出來
“你書房暗格里！還藏著給她畫的未完成小像——！”
“咔噠。”
青銅密碼片從燕知還指間滑落，砸在青石地上清脆一響。
燕知還眼底翻涌起滔天巨浪——驚疑、暴怒、更有一瞬破碎的空茫
他忽然低笑起來，笑聲在地牢撞出鬼魅回音：
“有趣…太有趣了…”
指尖劃過方瑾川因缺氧泛紫的臉
“方小姐莫非是…司命星君座下仙童？”
溫熱氣音拂過她耳垂，卻比毒蛇更冷
“可惜這命數(shù)…”
他猛地抬眸望向幽深甬道，遠方隱約傳來兵戈撞擊聲！
“該換弦了！為證？不需要了，畢竟我早就是他的一員了”
挾持方瑾川暴退三步
就在方瑾川心神劇震、恐懼蔓延的瞬間，燕知還垂在身側(cè)的手指極其輕微地一彈！一顆深藍色的、散發(fā)著幽冷清香的藍鳶尾籽
這才是真正的、未經(jīng)處理的“藍魅”毒籽！
如同淬毒的子彈，帶著尖銳的破空聲，直射方瑾川的面門
“小心！”
葉瀾鋒厲喝，抵在燕知還咽喉的刀鋒下意識地偏轉(zhuǎn)，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烏金光華，全力斬向那顆毒籽
“噹！”
一聲脆響，烏金刀鋒精準地劈中了毒籽，將其斬得粉碎
然而，毒籽蘊含的力量和葉瀾鋒瞬間分心的刀勢，讓仍有小半粒帶著劇毒的碎屑，如同飛濺的藍色星火，擦著方瑾川慌忙抬起格擋的手掌邊緣掠過！
“啊！”
方瑾川痛呼一聲，掌心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和瞬間的麻痹感
低頭一看，一道細小的傷口赫然出現(xiàn)，邊緣迅速泛起妖異的深藍色，并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周圍皮膚蔓延
何淺儀臉色劇變
“方小姐！”
姜素惜失聲驚呼
“混蛋！”
葉瀾鋒眼中殺意爆涌，刀鋒回轉(zhuǎn)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轟隆——！！！”
地牢厚重的石壁之外，傳來震耳欲聾的巨響！緊接著，是沖天的火光將狹窄的氣窗映照得一片血紅
喊殺聲、兵刃交擊聲、驚恐的尖叫如同潮水般從四面八方涌來
宮變
二皇子造反的烽火，竟然就在這一刻，在燕知還話音落下的瞬間，點燃了！時機精準得令人膽寒！
燕知還看著窗外映紅的天空，聽著那象征天下大亂的喧囂，臉上那破碎的溫雅笑容重新浮現(xiàn)，甚至帶上了一絲殘酷的滿足感
他無視頸間再次逼近的刀鋒和葉瀾鋒的殺意，目光投向臉色冷峻如冰的何淺儀，聲音帶著一種施舍般的優(yōu)雅
“何大人，你聽，這救世的烽火…已然點燃了。力挽狂瀾，匡扶社稷的不世之功…就交給你們了。”
他微微頷首，如同在舞臺上謝幕
“畢竟…”
他的聲音陡然轉(zhuǎn)冷，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陰寒和理所當然
“——臟手的事，燕家來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