霉味還黏在鼻腔里，灌木葉刮過臉頰的刺痛突然被夜風里的硝煙味沖散。

我背著山本的步子頓住——那不是山火的焦糊，是5.56mm步槍彈底火燃燒特有的硫硝氣，帶著點鐵銹味。

“左側三十米。“李強的手掌壓在我后背上，掌心熱度透過戰術背心滲進來，“軍靴踩斷枯枝的頻率——五個人，成楔形隊形。“他的手指在我肩后敲了兩下，這是戰術手語里“交替掩護“的意思。

山本的血順著我后頸往下淌，涼得像冰錐扎進脊椎。

我能聽見他肋骨斷裂的輕響混著急促的呼吸，每一下都撞在我后背上：“他們...不是菲利普的人。“他的聲音突然清晰，帶著股瀕死的銳度，“菲利普的狗...不會這么安靜。“

枯枝碎裂聲更近了。

“老林，放我下來。“山本的手指摳進我戰術腰帶的金屬扣，“你背不動兩個活人。“他的體溫在迅速流失，我隔著作戰服都能摸到他小腿變形處的骨茬，“去種子庫...比救我重要。“

“閉嘴。“我咬著牙把他往上托了托，余光瞥見盧峰已經貓著腰摸到左側巖石后，戰術刀在月光下閃了下——他在割灌木藤條，準備做簡易絆雷。

伊娃的手電光束突然壓得極低，光斑掃過地面時我才發現，那些被踩斷的枯枝斷口新鮮得能看見白茬，切口齊整得不像自然斷裂——是軍靴后跟刻意碾斷的，為了掩蓋腳步聲。

“三、二——“李強的聲音突然沉下去，我順著他目光看過去，灌木叢里浮出幾點幽藍光斑——是戰術手電的紅外濾光片，只有戴夜視儀才能看見。

為首那人的臂章在月光下泛著冷光，不是菲利普私人武裝的金色獅鷲，是團模糊的黑影，像只收攏翅膀的鷹。

“觀測者。“伊娃的聲音從通訊器里炸響，她不知何時已經爬到了樹杈上，狙擊槍支架卡在樹椏間，“黑色鷹徽，三年前在格陵蘭冰蓋襲擊過科考隊。

他們...用電磁脈沖燒了整支隊伍的設備。“她的呼吸變得短促，這是她高度集中時的習慣，“目標五人，主武器HK416，配ACOG瞄準鏡，戰術背心有凱夫拉插板——不是雜魚。“

第一聲槍響比我預想的早了半拍。

子彈擦著我耳尖飛過去時，我聞到了火藥燃氣的灼熱。

山本突然弓起背，用身體替我擋下第二發子彈——他左肩炸開血花，卻在笑：“早說了...他們要種子庫。“

李強的反擊幾乎是同時響起的。

他端著突擊步槍滾進石縫，三發點射精準壓著對方頭頂的灌木，逼得那五人分散找掩體。

盧峰的絆雷“嘭“地炸開，騰起的煙霧里傳來悶哼，應該是炸傷了左腿——但剩下的四人連戰術規避都沒做，直接分成兩組包抄，一組火力壓制，一組從右側迂回。

“不對勁。“我把山本塞進巖石后面的凹縫，扯下他的戰術腰帶捆住他的傷腿止血，“菲利普的人怕死，這些人...像機器人。“

“通訊器！“盧峰突然從煙霧里鉆出來，手里攥著個黑色儀器，是從被炸傷那人身上扯下來的，“他們用的是跳頻加密，但頻率沒鎖死——“他快速撥動旋鈕，雜音里突然炸出德語：“......新紀元啟動倒計時十七小時，菲利普的失誤已經上報。“

我的手指猛地收緊，山本的血在我掌心黏成塊。

“零點指揮官已接管北美區，所有觀測站進入一級備戰。“另一道聲音帶著電子變聲，像金屬刮玻璃，“重復，零點指揮官已接管——“

盧峰的手頓在旋鈕上，抬頭時瞳孔縮成針尖：“老林，這頻率...和三年前國際空間站失聯時的干擾波一樣。“

伊娃的狙擊槍響了。

“確認擊斃一人。“她的聲音冷靜得像冰，“剩下四個，右二持M249，火力點。“她的戰術平板突然亮起來，是她黑進的衛星數據庫，“零點...匹配到了。“她的指尖在屏幕上快速劃動，月光照得她睫毛投下一片陰影，“前國際空間站首席工程師，代號'渡鴉'，三年前隨護盾原型機一起失蹤。“她抬頭時眼里閃著冷光，“他參與設計的電磁屏障，能讓整顆恒星的光...偏轉。“

巖石后突然傳來金屬刮擦聲。

我轉頭時，山本正用沒受傷的右腿撐著往石縫外挪，左手攥著枚手雷，引信已經拔掉了一半：“我拖住他們...你們去種子庫。“他的臉在陰影里忽明忽暗，血從指縫滲出來，滴在手雷的棱紋上，“菲利普要種子庫當投名狀...零點要的是...燒了它。“

“不行。“我抓住他的手腕，能摸到他脈搏跳得像打樁機，“你撐不住——“

“撐不住也得撐。“他突然笑了，染血的后槽牙在月光下泛著白，“我老家在福島...小時候見過海嘯。“他的拇指慢慢壓向手雷保險，“人在浪里...總得有人先扎進浪頭。“

右側灌木叢里傳來槍械上膛聲。

我抬頭時，看見伊娃的狙擊槍準星正鎖定著那個持M249的身影，盧峰在調整通訊器頻率，試圖定位對方指揮部，李強的步槍子彈已經上膛，隨時準備覆蓋射擊——而山本的手指，正一寸寸壓向那枚要命的金屬環。

夜風卷著硝煙灌進石縫，我聽見自己心跳響得像戰鼓。

零點、觀測者、護盾原型機...這些碎片在腦子里撞成一片，最后只剩山本那句“總得有人先扎進浪頭“。

他的血滴在我手背，燙得驚人。

山本的拇指壓到保險環最后一毫米時，我反手攥住他手腕狠狠一擰。

手雷“當啷“掉在石縫里，他傷腿撞在巖石上發出悶響，疼得額頭青筋暴起，卻還在笑：“林教授...你比我想象中軸。“

“軸也得把你拖走。“我扯下戰術背帶套住他腋下，用肩膀扛住他腰。

他左小腿的骨茬隔著作戰褲扎進我側腹，血腥味突然濃得嗆人——是他肩傷的血順著我脖頸流進領口，燙得像塊燒紅的鐵。

“右側火力點壓制！“李強的吼聲混著HK416的連射，子彈擦著我耳后打進巖石，濺起的碎石子砸在山本臉上。

伊娃的狙擊槍在頭頂炸響，那個持M249的身影晃了晃栽進灌木，盧峰趁機拽住我戰術腰帶：“老林，往東南方五米！

我在那堆碎巖后留了煙霧彈！“

煙霧騰起的瞬間，我弓著背沖進霧里。

山本的重量壓得我肩胛骨生疼，他突然湊近我耳畔，氣若游絲：“佐藤...佐藤健二。“

“誰？“我腳步踉蹌，煙霧鉆進鼻腔，嗆得人睜不開眼。

“菲利普的...技術顧問。“他喉結滾動，血沫沾在我耳垂上，“三年前格陵蘭...他也在。“他的手指突然攥緊我衣領，指甲幾乎要掐進肉里，“觀測者的電磁脈沖...是他改的程序。“

“你怎么知道？“我沖進巖石區，盧峰已經在前面用戰術刀劈開帶刺灌木，開辟出狹窄通道。

“我...偷看過菲利普的加密文件。“他的頭重重磕在我肩上，“佐藤和零點...有聯系。“

李強從側面殺出，突擊步槍掛在胸前，反手給我讓出掩護位。

他戰術頭盔的夜視儀泛著幽綠，掃過山本的傷腿時皺了皺眉：“還有八百米到觀測塔，老林你換我背——“

“不用。“我咬著后槽牙加快腳步，山本的體溫正在流失，隔著兩層作戰服都能摸到他皮膚的涼意，“他要交代情報，我得聽清楚。“

“佐藤...在東京。“山本的聲音突然清晰，像回光返照，“護盾部署點...他會啟動自毀。“

“什么？“我差點被樹根絆倒，盧峰及時托住我胳膊。

“零點要燒種子庫...“他的手指無力地垂落，“但更想...讓人類失去護盾。“

觀測塔的銹鐵門在月光下泛著冷光時，我才發現自己后背全被冷汗浸透。

李強踹開鐵門的瞬間，伊娃已經躍上二樓，架起狙擊槍監控外圍；盧峰沖進控制臺，扯出戰術平板連接電源——這是冷戰時期的氣象觀測站，線路居然還能用。

“無人機升空。“李強把戰術背包甩在滿是灰塵的桌上，取出四軸飛行器，“半徑三公里偵查。“

屏幕亮起時，我把山本放在行軍毯上。

他閉著眼，胸口還在微弱起伏，左小腿的止血帶已經被血浸透，變成暗褐色。

我扯下急救包準備截肢——再晚半小時，毒素會順著血液要了他命。

“老林！“盧峰突然喊我，他的戰術平板正顯示無人機回傳的熱成像：“看三點鐘方向。“

綠色光斑在屏幕上蠕動，像一群聚集的螞蟻。

我湊近時，光斑突然轉向，朝東北方直線移動——東北方三百公里外，是東京灣的護盾部署點。

“他們在集結。“伊娃從二樓下來，戰術靴踩得鐵樓梯哐哐響，“目標明確，路線沒有迂回。“

“上傳數據。“我按住山本的傷腿，止血鉗咬進血肉的瞬間，他悶哼一聲昏過去，“盧峰，把觀測者的通訊記錄、山本說的佐藤信息，全部傳到聯盟安全服務器。“

“正在加密。“盧峰的手指在鍵盤上翻飛，“進度97%...98%...“

警報聲突然炸響。

控制臺的屏幕先是閃了兩下雪花，接著“滋啦“一聲黑屏。

一行血紅色的字從下往上爬，像用刀刻在玻璃上：“你以為你贏了嗎？“

我的后頸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盧峰猛地拔掉數據線，可那行字還在屏幕中央跳動，像活物：“他們黑進了內網。“他的聲音發顫，“不是菲利普的技術，延遲...延遲只有0.3秒，像是本地終端。“

“檢查觀測站電路！“李強端著槍沖出門，伊娃緊隨其后。

我盯著屏幕，那行字突然扭曲變形，最后定格成一只收攏翅膀的黑鷹——和觀測者臂章上的標志一模一樣。

“零點。“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

山本在行軍毯上動了動，喉嚨里發出模糊的囈語。

盧峰的戰術平板突然震動，是伊娃發來的消息：“外圍沒有敵人，電路箱被裝了微型路由器。“

屏幕上的字消失了，只剩一片刺目的白。

我摸出通訊器，頻道里全是雜音，像有人在用指甲刮玻璃。

“老林。“盧峰突然抓住我胳膊，他的手涼得驚人，“剛才上傳的數據...被截胡了。“

夜風從破碎的窗戶灌進來，吹得桌上的文件嘩嘩作響。

我望著山本蒼白的臉，望著屏幕上殘留的黑鷹殘影，突然想起伊娃說的——那個能偏轉恒星光芒的電磁屏障。

零點，已經盯上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