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層在晨光中發(fā)出細碎的崩裂聲,傅明踩碎了一塊浮冰,靴底碾過德軍尸體干枯的手指。
那些金屬片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靛青色,六棱柱符號邊緣滲出的冰水正沿著他的戰(zhàn)術手套紋路爬行。
艾麗用登山杖撥開三具交疊的尸骸,冰晶從她銀白色防風面罩上簌簌掉落:“十二小時后催化劑就會完成重組,你的細胞膜正在形成類石墨烯結構。“她頸間的吊墜突然倒轉,六棱柱尖端指向西北方三十七公里外的俄羅斯廢棄科考站。
傅明將德軍日志塞進胸前的防水袋,掌心殘留的淡金色紋路傳來灼燒感。
冰面倒影里浮出馬陽在暴風雪中墜入冰縫的畫面,那是七十二小時前他們觸發(fā)黑色方碑時發(fā)生的意外。
他閉眼按住突突跳動的太陽穴,通訊器里循環(huán)播放著馬陽最后傳來的坐標——與此刻吊墜指示的位置完全重合。
十二道橙色光束在云層上投下蛛網(wǎng)狀的陰影,加拿大站與印度站的信號燈正在高頻閃爍。
傅明扯開凍硬的補給包,壓縮餅干碎屑落在冰層裂隙里,瞬間被黑色方碑殘留的星圖吞噬。
他想起三天前在中山站看到的絕密檔案,十七國科考隊曾在1987年集體精神失常,發(fā)病前都報告見過類似的星圖倒影。
“公開還是銷毀?“艾麗的測繪筆突然刺破冰面,冰層下浮現(xiàn)出三十米長的金屬艙體。
艙壁上的卐字符號被冰棱割裂,銹蝕的觀察窗里蜷縮著五具穿著黨衛(wèi)軍制服的骸骨,他們開裂的頭骨表面布滿蜂窩狀孔洞。
傅明后退時撞倒了豎插在冰面的信號標,紅色熒光涂料在雪地上拖出長達十米的痕跡。
二十米外的冰塔背后傳來積雪塌落的響動,七塊偽裝成浮冰的電子偵測器同時亮起紅燈。
艾麗突然扯住他的應急索,兩人滾進德軍尸群形成的凹陷區(qū),三發(fā)麻醉鏢擦著傅明的防寒帽沒入冰層。
“九點鐘方向,移動速度每秒兩米。“艾麗呼出的白霧在面罩內壁凝成霜花,她將吊墜按在傅明劇烈起伏的胸口。
六棱柱中心迸發(fā)的藍光映出八個正在包抄的人形熱源,他們戰(zhàn)術靴底的防滑釘與冰面摩擦的節(jié)奏,竟與傅明基因鏈異變時聽到的黑色方碑共鳴頻率完全一致。
傅明摸到德軍尸體腰間的魯格手槍,槍管里凍結的血液在掌心溫度下融化成粉紅色冰沙。
當?shù)诙€彈夾滑入槍膛時,他注意到八名襲擊者的防寒服袖標——那是聯(lián)合國環(huán)境監(jiān)測署六年前就宣布解散的極地應急小組徽章。
艾麗的瞳孔突然擴散成完全幽藍的狀態(tài),她撕開傅明右臂的保暖層,淡金色紋路已經(jīng)蔓延到手肘關節(jié)。“催化劑在模仿南極冰芯里封存的古老基因鏈。“她的指尖劃過傅明暴起青筋的小臂,“二十四世紀的人類會感謝你今天的選擇。“
冰層深處傳來黑色方碑啟動時的低頻震動,傅明看到自己映在槍身上的倒影開始分裂——左眼維持著正常瞳色,右眼卻呈現(xiàn)出與艾麗相同的非人光澤。
他將最后兩發(fā)照明彈拋向高空,強光中浮現(xiàn)出馬陽失蹤前用冰鎬刻在冰壁上的潦草字跡:信標即牢籠。
三十米外的冰丘突然炸開,帶有消音裝置的鉆探器刺破永凍層。
傅明拽著艾麗跳進德軍金屬艙的破洞時,聽見冰原上空傳來俄制重型運輸機特有的渦輪轟鳴聲。
艙體內壁的納粹實驗日志殘頁被氣流掀起,1943年4月25日的記錄頁恰好貼在傅明染血的手套上,上面用德文寫著:神之楔會自行選擇適格者。
艾麗突然用測繪筆尖端刺入自己的鎖骨,幽藍色血液順著筆桿滴落在艙體地板上,繪出與黑色方碑底座完全吻合的六芒星陣圖。
當運輸機投下的鋼索鉤住艙體頂蓋時,傅明在劇烈晃動的視野里看到,八個襲擊者的防風鏡片下都泛著與催化劑同源的淡金色微光。
金屬艙體在鋼索牽引下發(fā)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聲,傅明后背緊貼著納粹實驗日志殘頁,1943年的德文字母透過防寒服傳來尖銳的刺痛。
艾麗的測繪筆在地板繪制的六芒星陣圖突然亮起,幽藍血珠懸浮在半空,將八個包抄而來的黑色人影映照得如同提線木偶。
“退后!“艾麗突然扯斷頸間吊墜,六棱柱尖端刺入自己鎖骨傷口。
傅明感覺右臂的淡金色紋路驟然發(fā)燙,三十米外正在收緊鋼索的俄制運輸機突然發(fā)出警報,儀表盤上的導航系統(tǒng)全部失效——這是三天前他們在黑色方碑前見過的電磁脈沖現(xiàn)象。
七名黑衣人的防滑釘在冰面劃出尖銳聲響,領頭者掀開防風鏡露出布滿血絲的眼睛:“南極不屬于任何文明。“他的英語帶著古怪的喉音,袖口露出的腕表表面刻著與黑色方碑底座相同的楔形文字。
傅明注意到此人右眼瞳孔邊緣泛著與艾麗相似的藍光,但更渾濁如同結冰的沼澤。
艾麗突然將測繪筆擲向艙頂,筆尖穿透銹蝕鋼板精準切斷兩條鋼索。
失去平衡的艙體轟然側翻,傅明趁機抓起德軍尸體旁的冰鎬,鋒刃劈在艙體觀察窗的裂縫處。
零下六十度的寒風裹挾著冰碴灌進來,他拽著艾麗從破口滾出時,后頸掠過三道帶著硫磺味的灼熱氣浪——某種熱能武器擦著防寒服領口射入冰層。
“西北方冰塔!“艾麗的聲音被狂風撕碎,她手腕翻轉間甩出三枚六棱柱冰晶。
這些晶體在觸碰到追擊者時突然汽化,形成小范圍電磁干擾場。
傅明右眼的非人光澤愈發(fā)明顯,視網(wǎng)膜上自動標注出冰塔后方隱藏的雪地摩托,油箱蓋上的冰霜厚度顯示這輛載具至少停放了兩周。
當?shù)诎藗€黑衣人從運輸機艙門索降而下時,傅明終于看清他們防寒服背后的暗紋——那是放大四百倍后的催化劑分子結構圖。
艾麗突然踉蹌著跪倒在冰面上,她鎖骨處的傷口正在滲出熒光藍的血液,這些液體接觸冰層后竟開始腐蝕出蜂窩狀孔洞,與德軍尸體頭骨上的痕跡如出一轍。
傅明反手將冰鎬卡進冰縫,借力蕩過一道三米寬的冰裂隙。
藏在戰(zhàn)術手套夾層里的德軍身份牌突然發(fā)燙,金屬表面浮現(xiàn)出肉眼難辨的坐標數(shù)字——與他記憶中馬陽失蹤前的衛(wèi)星定位數(shù)據(jù)完全吻合。
這個發(fā)現(xiàn)讓他動作微滯,右臂淡金色紋路趁機蔓延至肩胛,某種超越人類視覺范疇的光譜信息涌入大腦。
“小心催化反應!“艾麗的警告遲了半秒。
傅明原本刺向黑衣人咽喉的冰鎬突然調轉方向,鑿在冰塔基座的承重點上。
五十噸重的冰制建筑轟然倒塌,掀起的雪霧中傳來金屬斷裂的脆響——那架俄制運輸機的尾翼被飛濺的冰棱擊中,正在云層中劃出不規(guī)則的下墜軌跡。
剩余五名黑衣人形成包圍圈,他們的攻擊節(jié)奏突然變得機械般精準。
傅明翻滾躲避時扯開補給包,將最后半袋鎂粉拋向空中。
艾麗及時擲出的六棱柱冰晶與鎂粉接觸的瞬間,爆發(fā)出堪比焊槍的刺目白光。
當視覺殘留的綠斑褪去時,冰面上只留下七套空蕩蕩的黑色防寒服,內部的人體組織竟如催化劑般汽化了。
傅明喘著粗氣跪坐在冰面上,發(fā)現(xiàn)那些防寒服袖標正在快速褪色。
原本繡著極地應急小組徽章的位置,逐漸顯露出更古老的標志——1938年納粹南極探險隊的鷹徽圖騰。
艾麗用染血的手指劃過他的戰(zhàn)術面罩:“看到嗎?
所有囚徒都戴著雙重鐐銬。“
冰原盡頭傳來新的引擎轟鳴,這次是貼著加拿大國旗的破冰船。
但傅明望遠鏡里看到的船員,脖頸處都隱約浮動著淡金色紋路。
他撕下凍硬的德軍日志殘頁,1943年的實驗記錄背面,有人用新鮮血漬寫著馬陽的筆跡:坐標有詐。
艾麗突然抓住傅明右手按在自己心口,六棱柱吊墜殘留的藍光涌入他體內。
淡金色紋路如退潮般縮回小臂時,傅明在劇痛中看到駭人真相——那些黑衣人防風鏡下的淡金色微光,竟與七十二小時前馬陽墜入冰縫時,黑色方碑表面浮現(xiàn)的光譜波動完全同步。
當最后一絲藍光消失在天際線,傅明將魯格手槍剩余子彈全部退膛。
彈殼落入冰縫的聲響異常沉悶,就像馬陽失蹤前夜在中山站敲擊莫爾斯電碼的節(jié)奏。
他望著運輸機殘骸升起的黑煙,忽然明白所有追逐者都是不同時代的提線木偶,而牽引傀儡的銀線早在1943年就被納粹科學家焊死在永凍層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