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鎮。
除夕前三天。
清晨。
大雪紛飛。
寒風凜冽。
地上已經一層雪白。
黃梟、張善在當鋪后院活動。
五、六十斤的石鎖,已經能在手中上下翻飛。
百斤重的石鎖,也能雙手舉過頭頂,繞著當鋪后院走個十幾圈。
活動完。
渾身是汗,冒著白煙。
洗漱一番。
開始吃飯。
這不是早飯,而是二人給自己準備的吃食。
吃喝在威風樓,那里備了大量酒肉,各處礦場也備了大量米面肉食。
黃梟、張善在各家館子歇業前,定了不少饅頭、大餅、鹵肉,因為二人吃得實在太多,去威風樓吃飯得悠著點,別被人看出異樣。
在當鋪吃一頓,還要再去威風樓再吃。
吃完后。
二人離開當鋪后院,往威風樓走去。
整個三界鎮現在格外寂靜,鎮上只有三家開著,就是各城黑道聚集的地方。
清河城就是威風樓,一座三層的茶樓。
來到威風樓,還很熱鬧。
到處張燈結彩,大紅燈籠高掛,一片喜氣洋洋。
茶樓一層聚集了三、五十個混混,正在吃飯閑聊。
赫九帶著崔言十幾人在樓上。
留在鎮上的就這么多,幾個混混大哥在各處礦場坐鎮。
隨意招呼一番。
黃梟、張善去柜上拿吃食,米面饅頭都有,小菜大肉不缺。
二人拿了一些,隨便找個地方坐下吃喝。
“黃梟、張善...”一個大些的混混,看著幾個年紀小的說道:“吃完后去熬些漿糊,將各家的春聯貼了。”
三界鎮的春聯都是混混貼,因為這里過年除了混混沒別人。
“哦...”
被叫到名字都在吃著,胡亂的回應一聲。
大混混微笑說道:“再過幾天這里最小的也有十七了吧,就是你們幾個,還不多干點活。”
黃梟、張善和幾個被叫到名字的,抬頭互相看了看都大笑起來。
吃完早飯。
幾人分頭行事。
一人在茶樓熬漿糊,其他人出去先清理舊的。
各城的混混都在這么做。
忙活了一天到傍晚,才將清河城各家買賣的春聯貼好。
整個三界鎮感覺煥然一新。
雪一直沒停,忽大忽小。
地上的積雪已經過腳腕。
除夕一大早。
天微微亮。
雪已經停。
寒風依舊凜冽。
十幾匹馬在威風樓前。
赫九一身黑色大裘,當先上馬。
然后十幾人陸續上馬,黃梟、張善也在其中。
要去各處礦場走一遍,這是今年的最后一遍。
一行人打馬而去。
剛到入山的路口,拉停馬看向地面。
雪地上有明顯的馬蹄印。
赫九左右看看。
黃梟、張善就陪在兩側,崔言那些沒跟著,赫九自己清楚帶他們沒用。
“九爺稍候。”
黃梟說完,拉馬順著馬蹄印而去。
良久返回。
黃梟眉頭緊皺,來到赫九身旁說道:“九爺,馬蹄印從這里上了官道,往泰來城方向去,雪是昨晚半夜停的...前面是銀礦,有人來踩點。”
赫九嘆了一聲,說道:“今年好像不太平啊,我第一次來這過年,就不能安安穩穩讓我過個年嗎。”
黃梟說道:“礦上該準備的都準備妥當,就是防著過年有人打劫,敢來就是送死。”
赫九點點頭,打馬入山。
十幾人拍馬隨行。
各處礦場走一遍,只要是銀礦外都有馬蹄印。
奇怪有一處金礦外,反而什么都沒有。
愈發讓人心里不安。
下午。
返回三界鎮的路上,走得并不快。
赫九眉頭緊皺,不知在想什么。
“就幾匹馬還沒有下馬,這么踩點是不是不對勁?”赫九坐在馬上問道。
雪地上只有馬蹄印,沒有人的腳印,而且馬也沒有進山,就在山口逛了逛。
周圍互相看看,當然知道不對勁,但不對勁在哪誰知道?
“是很奇怪。”黃梟說道:“半夜在各處礦場外溜達,不知道要干什么?”
赫九問道:“會不會是針對三界鎮?”
眾人想笑都憋住,現在的三界鎮什么都沒有,各家值錢的都運回了城里。
“九爺覺得是針對人?”黃梟問道。
赫九點點頭。
周圍混混互相看看,最后都看向了赫九。
要是針對,這里夠資格被針對的就是赫九,不可能針對小混混。
赫九說道:“先回去再說。”
一行人打馬返回。
回到威風樓。
除了清河城的混混外,泰來城、長水城的混混也在,是過來告知礦場外有馬蹄印,詢問清河城這邊什么情況。
告知一樣發現了馬蹄印后,泰來城、長水城混混們離開。
赫九嘆了一聲,說道:“原來不止我們這,還真是奇怪。”
幾十個混混都看向赫九。
赫九也是愁眉不展。
崔言問道:“爺,要不先沐浴歇歇,小的們正在準備年夜飯,吃飽了再想。”
赫九四周看看,微笑說道:“都有問題也就沒問題,準備準備,好好吃個年夜飯。”
“是。”眾人回道。
崔言幾人陪著赫九上樓。
眾人開始熱鬧起來。
黃梟眉頭緊皺,悄悄將張善拉出了茶樓。
來到茶樓旁的小巷內。
“會不會是河上的買賣要滅口?”黃梟小聲說道:“那趟買賣除了李勝、朱仝在礦場,剩下的可都在威風樓,這一鍋端很方便。”
張善說道:“你這么一說,倒讓我想起胡大,禿三當年就滅口了不少。”
黃梟點點頭。
“赫九知道嗎?”張善問道:“還是說不知情?”
黃梟說道:“不清楚,咱們必須做好準備,我待會去找他。”
張善點點頭。
二人返回威風樓。
張善在一層熱鬧,黃梟上了樓。
來到三樓。
被人攔住。
黃梟告知要找赫九,被引進雅室。
“九爺。”黃梟抱拳說道:“小的覺得需要穩妥一些。”
赫九正在喝茶,崔言幾人在一旁陪著說笑。
看向黃梟,問道:“怎么穩妥?”
黃梟說道:“我和張善帶些人,分散在鎮子各方向,萬一有動靜就吹鳥哨,樓里也可以做些準備,弟兄們的家伙別離身,待會叫人查看好上下門窗,還有最好別喝酒。”
說完拿出一個鳥哨,送到赫九面前。
“你們不吃年夜飯了?”赫九拿著鳥哨看看,問道。
黃梟說道:“帶些干糧,心里有事也吃不踏實,九爺和弟兄們吃踏實就行。”
赫九微微一笑,遞回鳥哨說道:“分散出去的弟兄,明早來我這領個紅包。”
“多謝九爺。”
黃梟接過鳥哨離開。
返回樓下。
黃梟和樓里的大哥說一聲,叫了張善和幾個弟兄交代一番,準備好干糧后離開。
樓里除了準備年夜飯,也開始做起準備查看各處。
赫九站在雅室窗邊,看著四散出去的人不斷點頭。
“爺,風大。”崔言說道:“別凍著。”
赫九關上窗戶,說道:“你以后別找黃梟、張善的麻煩,他們又沒招惹過你。”
崔言陪著笑說道:“知道了,爺,這兩個小子太氣人。”
赫九搖了搖頭,說道:“清河城的酒樓、茶樓、妓院、澡堂,你們都玩膩了吧,他們連飯都吃不飽,怎么氣到你?我記得你們還把他們打個半死,他們不是屁都沒一個。”
崔言說道:“那是爺關照,要不那兩小子早就砍了我。”
赫九笑了起來,周圍都笑了起來。
天入夜。
威風樓燈火通明,另兩家也一樣,都開始熱鬧吃起年夜飯。
鎮子最東邊。
黃梟躲在一條巷口,邊啃干糧邊盯著鎮子外。
白茫茫一片。
張善躲在對面巷口,同樣啃著干糧盯著鎮子外。
三界鎮四周方向,都有清河城的混混盯著鎮外。
凍得半死但不敢大意,要是出事就是生死攸關。
亥時。
距離新的一年,還有一個時辰。
天空慢慢飄下小雪。
黃梟、張善隔著路相視一眼,都笑了笑。
身后傳來腳步聲。
赫九換了一聲雪白的大裘,帶著人從道上走來。
“九爺。”
黃梟、張善上前施禮。
“辛苦了。”赫九微笑說道:“大過年的,還要...”
話未說完。
一聲尖銳從北邊傳來,隨即南邊也傳來尖銳。
黃梟、張善猛轉身看出去,東邊遠處隱隱有黑壓壓的人影。
“吹鳥哨。”黃梟喝道。
張善立刻吹起鳥哨,尖銳聲音劃破夜空。
很快。
西邊也傳來鳥哨聲。
三界鎮被圍了。
赫九臉色嚴峻。
黃梟看向赫九身后的崔言一伙,喝道:“立刻去告知那兩家,有人夜襲三界鎮,請他們的爺去威風樓商議,叫他們的兄弟上各自樓附近商鋪頂,舉起火把威嚇。”
崔言眾人,木楞看著黃梟。
赫九沉聲說道:“快去。”
身后趕緊派出兩個跑出去,崔言當然不會去,緊張的跟著赫九。
“請九爺先回威風樓。”黃梟說道:“我們在這盯著,要是真殺過來再回去。”
赫九點點頭,說道:“小心。”
說完轉身離去。
很快。
威風樓附近商鋪頂,一個個火把亮起。
看上去好像有很多人,鎮外的黑影在遠處停下。
又過了一會。
另兩家的樓附近,星星點點的火把亮起。
整個三界鎮突然通明起來。
同時有人騎馬舉著火把,在鎮子里跑起來,好像鎮子里人來人往一般。
兩匹馬舉著火把,來到黃梟、張善這邊,喝道:“九爺叫你們回去,鳥哨給我們。”
黃梟、張善扔出鳥哨,往威風樓跑去。
威風樓。
周圍全是混混護衛,清河城、泰來城、長水城都有。
三家坐鎮在大堂圍坐。
除了赫九是個文弱模樣,另兩個都是魁梧的漢子,也是過來暫代坐鎮。
黃梟、張善返回進入。
“九爺。”黃梟、張善抱拳說道:“外面已經停下,但不知什么時候又會動。”
赫九點點頭,看向其他二人問道:“兩位爺,知道怎么回事嗎?”
二人眉頭緊縮。
“我們和你一樣,都是過來暫代。”長水城坐鎮說道:“沒想到會遇到這種事,你們還真謹慎,居然派人在四周盯了一個晚上。”
赫九說道:“早上看到那些馬蹄印覺得奇怪,以防萬一做了點準備,但我們三家合起來也就一百多,我剛剛在東邊看了看,那一片烏泱泱不知多少。”
泰來城坐鎮罵了一聲,喝道:“三界鎮現在屁都沒有,這么大張旗鼓不就是沖著我們?”
長水城坐鎮問道:“是沖著我們三家?還是沖著哪家?”
一陣安靜。
黃梟抱拳說道:“三位爺,小的有句話不知該說不該說?”
三人看向黃梟。
赫九說道:“說。”
黃梟說道:“沖著三家和沖著一家有區別嗎?目的是讓人搞不清到底沖著誰,早上的馬蹄印應該是故意讓我們看到,以為會襲擊礦場,其實是針對這里。”
赫九三人點點頭,是這么個道理。
黃梟繼續說道:“小的大膽說句話,他們就是沖著三位爺,哪怕只針對一人,也要將三位爺全殺了。”
當然不知道針對誰,黃梟猜測是針對去殺言官的,但要將事情引到三人身上。
三人一震,臉色瞬間難看。
不是黃梟說的不對,而是感覺黃梟說得很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