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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李從榮李從厚李從珂(1)

環顧四周,都是敵國,江南有王法不到的藩鎮,川蜀有分庭抗禮的藩鎮,而河東石敬瑭徘徊于契丹與中原之間,縱橫捭闔之際,李從珂失去了機會。不要說與大漢劉邦比,就是與本朝李崧、呂琦、張延朗這幾個平庸之輩比,他也是一個缺乏政治駕馭能力的庸才。

李嗣源的失衡

李嗣源用人失策,在考慮繼承人的問題上,他就犯了優柔寡斷的錯誤。他的兒子李從榮問題重重。李從榮是李嗣源的次子,被封為秦王,領河東節度使(相當于省軍區司令),同平章事(相當于宰相)。朝中有人勸諫李嗣源及早選擇接班人,定李從榮為皇子,以免他人覬覦皇位。

李嗣源拿著這位大臣的上表淚流滿面。他哭著說:"群臣要求早立太子。看來我要早一點到北都去養老啦!"河東大藩治所在今太原,后唐時相對于"南都"洛陽,被稱為"北都"。李嗣源這番話透露了他的糊涂。李從榮當時已經劣跡昭彰,不堪托付社稷。李嗣源也知道這個兒子沒大出息,但又沉吟不決,不能早立他人為皇子。

甚至最后為了安撫李從榮,竟又封他為"天下兵馬大元帥",相當于三軍總司令。當然,這個"大元帥"與國防部長樞密使一樣,都不是實銜,并不實際領有全國兵種。實際領兵還需要皇上臨時派遣。但不管怎么說,這樣一來,李從榮既是實權地方司令,又是虛銜三軍司令,還坐著宰相的位階,權力也著實不小。

趙匡胤出生的那年,也即公元927年,李嗣源又任命三兒子李從厚為同平章事(朝廷可以有多個宰相),充任河南畿輔太守(相當于京城直轄市長),判管六軍禁衛軍事(六軍即禁衛軍)。現在可以看到,李從厚的位階與李從榮的位階幾乎相當。這是一個事件。

等于說由誰繼承皇位,現在還不好說。難怪李從榮聽到這個任命后很不高興。從此兄弟倆關系也開始緊張。

李嗣源之所以有這個決定,確實有削弱李從榮權力的算計,因為李從厚確實比李從榮賢明,口碑好,也得到更多臣僚擁護。李從榮雖然在父親督促下讀圣賢書,卻無圣賢行。李嗣源曾跟當朝的一位樞密使說:"朕這兒子李從榮身邊有人假傳旨意,讓他不必接近儒生,怕儒生削弱皇兒的志氣。這是什么話啊!朕因為皇兒年輕,又管理藩鎮,所以給他選了名儒做老師輔導他,沒想到這些奸人竟說這種話!"由此可見,李從榮身邊應該有反對儒學的人物。

歷朝經驗是:反對儒學的臣僚,一般不會有圣賢價值觀,也必定沒有圣賢之行。這個李從榮就在這樣一堆人的影響之下,遠離了李嗣源最初想培養他成為"圣君"的設計。

沒有了儒學理念的"價值制衡",權力作惡就會更加肆無忌憚。李嗣源的昏聵還在于,他沒有徹底抑制李從榮的野心,又沒有有效地早立接班人。這就引發了"覬覦皇位"的種種可能。帝制時代,這是攸關王朝氣數極為重要的大問題。李嗣源不論有多少"美德",在這個問題上,他缺乏足夠的政治家格局。史上稱他為"明君",我是不認的。

李從榮錯失良機

且說李從榮,他在北都留守,心高氣傲,又很腐敗,北都政事也不處理。李嗣源聽說后,就派了一個平時和李從榮比較友好的親信,去勸說和引導他。此人私下對李從榮說:"河南相公李從厚恭謹良善,禮賢下士,很老練。您年齡比他大,應激勵自己,不要讓名譽不如李從厚啊!"這番話說得比挑撥離間更陰毒。這類話語打著"關懷"的旗號,事實上最容易挑動人內心嫉妒的惡念。有時,關懷,就是挑事。無論這位親信有意還是無意,他離間了李從榮和李從厚,讓李從榮更加不高興,對李從厚更加嫉恨。李從榮有時也需要入朝匯報河東藩鎮的工作。到了京城,跟隨他的兵勇有數百騎,個個張弓搭箭,奔馳在洛陽的通衢大道上。當時朝中的執政對他很不滿意,李從榮也感覺到了執政們對他的不滿,有一次私下對親信們說:"等我有朝一日做了皇上,把這幫文武們都滅門殺光!"這話傳出來,朝中大臣人人恐懼。包括后唐一批名將都心下不安,于是多次請求"外放",也即離開京師到藩鎮去做官避害。這些要求"外放"的朝官也包括石敬瑭。李從榮長了一副鷹眼,常常側眼看人,待人輕慢無禮。當時做著同平章事的石敬瑭正兼任六軍諸衛副使,軍事實力僅次于李從榮、李從厚。石敬瑭的妻子永寧公主與李從榮是同父異母所生,但從小就與李從榮相互憎惡。

這些因素湊在一起,李從榮還全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危機。站在時光的后面來看,李從榮后來的悲劇是典型的秀才造反類型。李從榮自有惡習,但他也是一個好吟風弄月的小文人。當初他做河南府太守時,曾聘請一個叫高輦的人做推官(司法局長)。高輦也能寫詩,史稱賓主相遇甚歡。從此出入于河南府的,大多都是當朝文人名士。這些文人懂詩詞歌賦,但是不懂政治軍事,尤其不懂人情交往。所以跟一班武夫偶有來往時,那就是話不投機半句多。以至于有的武士議論道:"秦王好文,交游的人都是騷客文人,這小子萬一要是面南背北了,咱們這幫家伙可就危險了,還不都得轉死到溝壑里去?不如早一點想想辦法。"這話也漸漸傳到高輦的耳朵里,李從榮也聽說了。矛盾已經漸漸明朗化。怎么應對?高輦出了個主意:"大王您啊,就假裝生病了。這幫家伙會假模假式來探望您,這時,請大王埋伏了壯士,乘其不備,全部斬殺。這樣,也許能夠免除我們的災禍。先下手為強啊!"李從榮猶豫道:"至尊還在啊!咱們這么干,至尊怪罪下來,豈不危險?"高輦說:"兒子擺弄父親的兵,罪過當然有,但也不過是挨一頓鞭子;不這么做,那可就悔之晚矣!"

李從榮猶豫著,沒有做這件事。有一天,李嗣源大病,李從榮入宮問安,李嗣源已經抬不起頭來了。有一位王淑妃對李嗣源說:"從榮在此。"李嗣源也聽不到,不能應答。李從榮出來時,聽到宮中很多人在哭,他以為李嗣源已經死了。于是第二天不再入宮,假稱自己生病。但是他沒有想到,李嗣源當晚病已見好,并沒有死。這個消息,沒有人傳給李從榮。他失去了最后一次機會。

親兵守宮門

李從榮自知朝中上下沒有多少人擁護他,擔心不能成為后唐繼承人,于是做出了又一個愚蠢的決定:與死黨預謀,帶兵入宮,假稱看望重病的老爸(他以為老爸已死,托名"侍疾"),以搶先攫取最高權力。但是他的"死黨"并不忠誠于他,很快就有人將消息帶入宮中。王淑妃及大內總管宣徽使孟漢瓊知道后,驚愕之后做了準備。

這一天黎明,李從榮以為萬事俱備。他從駐地河南府出來,帶領步騎千人在洛陽皇宮不遠處的天津橋上列陣。

他以為此行必定成功,連甲胄也沒有穿,故意穿了平時的休閑服,晃晃悠悠地做出鎮定的樣子。他召來找得到的朝廷官員對他們說:"我今天已經決定入宮,并要住進準備嗣位的興圣宮。各位樞要大臣都有自家宗族,做事應細細斟酌,是禍是福,可就在須臾之間了!"說罷,他派出了府邸親信到宮中與大臣聯系,又令人率兵逼近皇宮,到了端門之外。洛陽皇宮很高大,沒有內應,大門一閉,等閑是進不去的。

但是這時候,文武諸官開始猶豫了:萬一李從榮要是得逞,怎么辦?大內總管孟漢瓊聞聽亂兵已到端門,拂衣而起道:"今日之事,已危害到皇上,諸位還猶豫觀望,只顧計較個人得失嗎?我是不能愛惜這一把朽骨余生的,只能帶兵抗拒!"說著,立即進入中興殿門,宮中諸臣慌亂中也隨他進入內宮。

孟漢瓊見到李嗣源哭著說:"親王李從榮造反,已經率兵攻打端門,很快就要入宮,那可要大亂啦!"宮中女眷們聞言,已經哭聲一片。李嗣源強掙扎著,從病榻上坐起,他說:"從榮這是何苦呢!"了解了事情態勢后,又對身邊的大臣說:"事已至此,請你們幾個大臣自去處理,只是不要驚擾百姓!"當時宮中沒有重要武官,有個控鶴指揮使名叫李重吉,算是握有一點兵權的人物。他是李從珂的兒子。所謂"控鶴",猶如指仙人騎鶴飛天,因此常用來指稱皇帝身邊的親兵。李重吉是這一支親兵的年輕指揮官。

李嗣源對他說:"朕與你父親曾冒著戰場上種種危險,平定天下。你父親多次將我從危難中救出。從榮這些人沒有什么戰功,現在被人唆使,來干這種悖逆不道的事!朕本來知道這種人不足托付天下,理當召你父親前來,把掌兵的大權給他。現在,你替我部署各宮,做好防守!"這一番話,鼓舞起李重吉的積極性,得令后,即刻率領控鶴府軍士守衛宮門。

"朱衣才脫,白刃難逃"

宣徽使孟漢瓊則臨時找來盔甲,披掛上身,騎了戰馬,在宮中巡視。他又召來朝中的一名武官馬軍都指揮使(即騎兵司令)朱洪實,給他五百騎兵開城門去討伐李從榮。

這時,李從榮正搬來一只胡床(不帶靠背的馬扎),端坐在橋上,等候府邸親信來傳宮中消息。等了一段時間,沒有音訊。又派人去叩左掖門。門不開,人從門縫中看去,見馬軍都指揮使朱洪實正率領騎兵從宮中北面緩緩而來(按規定,宮中馬騎不能奔跑),趕緊回來告訴李從榮。李從榮聞訊大驚失色,慌亂中命人取來鐵制掩心盔甲披掛起來,坐在胡床上裝模作樣地調撥弓矢。

一會兒工夫,左掖門開,騎兵出宮加速,五百披掛整齊的騎兵,亮晃晃、黑壓壓地奔馳過來。

李從榮根本沒有勇氣抵抗,連忙率眾逃歸他的京城官邸河南府署。樹倒猢猻散。他的僚屬見大勢已去,很快就四散逃竄,分頭藏匿起來。

他手下的牙兵甚至乘亂轉換身份,變成土匪,搶掠了京師的嘉善坊,隨后四散潰逃。

李從榮和他的妃子回到府邸躲藏到床下,戰戰兢兢不知所措。但結局終于到來:他被戡亂將士搜出,不僅連審問都省了,廢話甚至都沒有一句,簡單地砍了腦袋,將首級進獻宮中。李嗣源聽說兒子秦王李從榮被殺,又吃驚又悲傷,虛弱得幾乎從床榻跌落,幾次昏厥。更令李嗣源悲哀的是,李從榮全家已經被殺,但還有一個兒子很幼小,正養在宮中。平亂將士要求把這個兒子也即李嗣源的孫子殺掉,斬草除根,以免后患。

李嗣源涕泣著說:"這娃娃有啥罪啊!"但是將士們不答應,李嗣源不得已,最后只好把孩子交給眾將。大限到來,皇帝也無法保護自己的孫子。這是五代十國時期"權反在下"的真實寫照。李從榮一支,已經絕后。李從榮那位"高參"推官高輦,聞訊逃竄,藏到百姓家里,最后感覺還是不穩妥,干脆落發為僧。等到被擒獲之后,沒法辨認真假,干脆脫了他的大紅袈裟,給他穿上以前穿的衣服,戴上以前戴的頭巾,讓熟悉的人來驗明正身。都捯飭妥當了,然后用刑。這位小文人被押向刑場時,神色自若,還朗聲道出一個對子,概言今日之事:"朱衣才脫,白刃難逃。"對子是個好對子,但用在生命終場,有滑稽的性質。史稱"觀者笑之"。第二天,老臣馮道帶群臣入朝,在雍和殿覲見明宗李嗣源,李嗣源淚下如雨,嗚咽不止。他對群臣道:"不料我家的事鬧到這步田地!愧見列位公卿啊!"

這時李從厚正在做天雄節度使(治所在今河北邯鄲)。李嗣源令宣徽使孟漢瓊去征召李從厚入朝"侍疾",并由孟漢瓊留在那里暫時主持天雄鎮的軍政事務。這其實就是承認了李從厚作為接班人的合法地位。不久,李嗣源死去,李從厚在柩前繼位。南宋大儒胡安國評價李嗣源,認為他的軍政成就雖然還達不到漢唐那樣的水平,但也應該屬于"賢主"之列。他認為李嗣源有幾個可以稱道的地方:內不好聲色,外不好游獵;不任命宦者為官(這一條不準確,孟漢瓊就是宦者);廢除皇室的私家倉庫;封賞廉吏;懲治贓官。并認為他焚香祝天,要上天早生圣人之言,是"發于誠心",爾后果然趙匡胤誕生,"由是觀之,天人交感之理,不可誣矣"--由這個案例來看,古人所謂"天人交感"的道理,不可說是沒有道理了!胡安國善于做史論,他認為李嗣源可以稱為"賢主",我附議。

李從厚繼位,是為后唐閔帝。

李從厚的"四人幫"

李嗣源的養子,鳳翔節度使(治所在今陜西寶雞)、潞王李從珂,果然如安重誨所預言的,開始擁兵自重。

歷史開始重演,就像"依樣畫葫蘆"。猶如李存勖是后唐太祖李克用的親子、李嗣源則是李克用的養子,二人關系緊張一樣,李從厚是后唐明宗李嗣源的親子、李從珂則是李嗣源的養子,二人關系同樣緊張。

李從厚即位后,李從珂和石敬瑭都讓他害怕,放心不下。他怕這二位造反。但李從厚宅心仁厚,不愿意大動干戈。朝中大臣卻屢屢勸諫他要防患于未然。"權反在下"的規律開始起作用,在大臣們的擺布下,李從厚做了一番愚蠢的干部調整動作。他把李從珂的兒子李重吉從京官調到外地做團練使,把李從珂一個女兒召進宮中,試圖作為人質,當時這個女兒已經削發為尼。他以為這樣可以控制李從珂。但這種做法反而打草驚蛇。最重要的是,他做了一次"移鎮"工作,也即各大軍區調防,最終惹惱了潞王李從珂。最初,后唐明宗李嗣源病重時,大臣想見李嗣源已經很困難,漸漸就有宦官和后戚執政的影子。李從厚即位,其中有幾個人的功勞比較大,一個是明宗的妃子王淑妃,一個是宦官孟漢瓊,一個是樞密使馮赟,一個是同平章事朱弘昭。這四個人結成一個"四人幫"團伙兒,沆瀣一氣,沒有啥政治智慧,卻要干潑天事業。

當時石敬瑭正在鎮守河東,他們不愿意讓石敬瑭在這個位置上;而孟漢瓊正在代理天雄節度使,他們也想讓孟漢瓊回到朝廷里來做京官,于是,幾個人合伙一商議,來了個四大軍區調防。報告給李從厚,李從厚傻乎乎地就答應了。

閔帝李從厚即位后,宰相李愚看出了王朝的沒落。當時,閔帝剛剛結束守喪禮,開始在中興殿處理政務,就召學士們為他講讀《貞觀政要》和《太宗實錄》,這事大有向唐太宗學習,以達到天下大治的雄心。但他只能讀書、聽講,卻無法明白"求治"的根本要領在哪里。處理事情優柔寡斷,軟弱無力,尤其沒有識人之明。李愚認為他不懂得重用包括他在內的執政,是閔帝李從厚不會用人。他私下對同僚們說:"主上召請士人,咨詢天下事,卻很少臨到我們這些人。我們處于高位,責任重大,得不到信任,以后的事情恐怕真不好辦!"這話讓執政們心生恐懼,都屏住氣息不敢回答。

李從厚與"四人幫"商量的移鎮布局是:李從珂由鳳翔改鎮河東(治所在山西太原);原河東節度使石敬瑭則改鎮成德;原成德節度使(今河北正定)范延光則改鎮天雄(今河北邯鄲);李從厚的堂兄弟洋王李從璋代理鳳翔節度使,接替李從珂。孟漢瓊回朝。

任命節度使,是有儀式的,一般要有皇帝下制命詔書,還要賜給節鉞。漢唐以來,對地方吏治都極為重視,尤其有節度使制度以來,任命或改命,對朝廷軍政而言,都是大事,但這四位,當時后唐最重要的"政治家",卻把這個事當作兒戲一般。他們不下制命,也沒有詔書,更談不上什么節鉞,就派一個使臣拿著樞密院的下行文書,這個文書,相當于一紙"通知"性質的"調令"。然后,就要完成"移鎮"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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