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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不自由毋寧死

喬默是第二天上午回的家,林蕁憶本來也想跟來,站在床邊的喬默嚴肅地問了她一句。

“你是不是喜歡我。”

林蕁憶不敢相信地瞪著眼睛,搖頭搖得比撥浪鼓還快。她不知道,喬默也松了一口氣。林蕁憶想了想,說道:“大概怕你什么時候又不和我玩了,你不懂,我和你認識的時間最長,我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

喬默望著她睡演惺忪的樣子直笑,眼底暖暖的,她喜歡林蕁憶的性格,如果可以,就做一輩子好朋友吧。“你是傻子嗎。”

“唉,誰說不是呢。我要是有了老婆,我都怕她嫉妒我對你的感情。”她轉了轉眼珠,語出驚人。“要不我們試試?”

喬默砰砰跳的心臟一停,“......你別鬧。”

“哈哈哈。”林蕁憶看她臉色瞬間發白,笑得埋進了被子。“開玩笑啦。我讓司機送你回家。”

隨著關門的聲音,林蕁憶面無表情地躺了下去,雪白的天花板上名貴水晶燈不動如山,她飛快擦掉眼角的淚。

她很像你,但她也不是你。

喬默是個敏感的人,坐在回家的車上,思考著林蕁憶不經意流露的眼神,仿佛想透過她看點什么,或許是她想多了?

喬家小洋樓后門連著車庫,前門是個弄堂,路很窄,車子不好進來,喬默在后門下車,和司機大叔saybye后,一眼看到家里的奧迪開出來,她連忙讓開,車子在她跟前停下。

車窗降下,是少見的盤了發的母親。

“回來了,吃過早飯了嗎?”

陳英女士今天很不一樣,穿著青色的絲絨旗袍,披著珍珠鏈條披風,妝容化得比以前精致大氣,整個人透著一股要上戰場的氣勢。

“吃過了。媽你去哪兒?”喬默一直在猜測家里和公司的情況,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她也把自己當成了家里的一份子,時常忍不住擔心他們的身體和心理能不能承受破產的打擊。

說來矯情,過去和現在,她都會冒出一種,生活也不一定要很多很多錢。她親生父母沒錢的時候一起吃苦奮斗,有錢了天天吵架打架。她娘年年給她報班學東學西學做大小姐,她爹三番五次玩女人養小三,做夢都想生兒子繼承皇位。

“去外公家,你要去嗎?”陳英問得很隨意,似乎只是開一下口。

“好啊。”

喬默答應得很快,陳英卻愣了很久,她知道女兒不喜歡去她娘家,她自己也不喜歡。

喬默:“我回家換個衣服。吳叔,等我十五分鐘。”

司機吳叔看了一眼后面的太太,陳英晃過神,有些猶豫,幾秒后又下定決心:“行,我叫人訂機票。”

喬默走后,吳叔開車到空曠的道路。他在喬家當了十幾年司機,自然知道太太娘家的情況。“太太,帶小姐去恐怕會被欺負。”

陳英望著前面的車水馬龍,神情淡漠。“喬喬不是傻子。”

車子安靜了許久,吳叔都以為她不會再說話了,陳英又開口:“她總該學會面對外公外婆。”

陳英女士的娘家在港城,父親以前是道上有名的大佬,當然現在洗白了,經營著上百家珠寶店以及娛樂場所,名下還有家金融公司。

母親算是小妾,當時華國還是一夫多妻制,她媽媽是父親娶的第三房姨太太,育有一兒一女。哥哥沒什么能力,如今53歲,經營著一家經紀公司,工作大概就是選妃,捧妃,再選,再捧。

她當年嫁給喬建業,是因為家里安排相親。從設計學院畢業后她進了T家當設計師,前景一片光明。然后為了反抗,一氣之下找了還算可以的喬建業閃婚。

她爹用鞭子抽她時,是喬建業擋在她身前。她爹更氣了,一聲不吭地打得他血肉模糊。

想到這里,陳英突然笑了,當時喬建業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看她爹打累了,從地上爬起來,和她爹說。

“岳父大人,你女兒已經是我老婆,你要是再打她,我會報警。但你可以打我,是我不負責任,沒有上門提親,就和她領了證。”

那一刻,她追求者中長相最普通的男人,突然帥成了吳彥祖。他握住她的手,帶她走出陳家的大門才撐不住倒下。

喬建業是個大冤種,他當時和朋友在深城創業,去琴海出差,娶了個燙手的老婆,遭了頓岳父的毒打,還因為老婆的事業,公司也搬到了琴海。

后面因為拒絕岳父的捷徑和橄欖枝,公司受到打壓,一直到兒子出身,公司發展才好起來。

喬建業對他老婆說,我知道,你來琴海上班,就是為了掙脫父親的勢力和管轄。不自由毋寧死!

飛往港城的飛機上,陳英撥了撥女兒頭上的亂發,直起身,讓熟睡的人可以依靠。

不自由毋寧死。

陳英女士隔著女兒,望著近在眼前的藍天白云釋懷地笑了。年紀大了,大抵失去了年輕時的傲骨,竟想去求父親伸手幫丈夫兒子一把。

半山區的別墅,豪得喬默倒吸了一口冷氣,七八米寬的鐵藝大門,一盞盞路燈鱗次櫛比,道路周圍綠野匆匆,一下子還望不到房子。

“大概要等幾分鐘。累嗎,喬喬?”

喬默挽著她的手臂,心情愉悅地調侃:“媽,我是豆腐做的嗎?不累。”頓了一下后,又問她。“我很久沒來外公家了吧?”喬默都找不到關于外公外婆的記憶。

“好幾年了吧。劉海這幾撮,找時間剪剪,戳到眼睛會不舒服。”陳英伸手撥著她的亂發。

“嗯嗯。其實這是空氣劉海,但我太久沒打理了。”

“是啊,越來越懶了,懶到一周不出門。”陳英嗔笑,也沒想到女兒有一天會當上宅女。

五六分鐘后,喬默張了張嘴,她媽應該早就說了什么時候回來,不來機場接就算了,還讓自己女兒在大門等,嘖。

大概又過了五六分鐘,鐵藝大門緩緩打開,一輛擺渡車開出來。

“六小姐,久等了。”

“慶伯。”

開車的是一位頭發花白的大伯,他幫陳英拿過行李,對喬默親切道:“這位就是小小姐吧,女大十八變,我都要不認識了。”

“喬喬,這位是慶伯。”

喬默回以加倍的熱情,甜笑道:“慶伯好!”

慶伯先是一愣,大概也沒想到大院子出來的人養的孩子,性格如此活潑友好,瞇眼笑成了彌勒佛。

“好好好。快上來,入秋了,天氣也要變涼了。”

英式風格的巨大建筑坐落在遼闊的花壇之后,喬默瞪大了一秒眼睛,隨后不動聲色地咽下沒見過世面的樣子,上輩子網友調侃富人的有錢你想象不到,那確實想象不到。

和上個月在丹麥見過的玫瑰堡有什么不一樣!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什么景區呢。

大理石的臺階,名貴的地毯,玉制的佛像——是的,正對大門,有一個大約高五六米的玉制菩薩,一臉慈悲地望著前方的建筑,菩薩腳下是一灣清池,里面各種顏色的錦鯉和龍魚游得暢快。菩薩身后是種滿各式各樣名貴植物的花壇,邊緣處有很多羅漢樹和松樹,可以看到幾個服裝統一的園藝師在打理花壇。

從臺階鋪到大門的地毯,腳感不錯,喬默偷偷轉移注意力,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但陳英還是感覺到了喬默挽著她的手有些僵硬,輕輕拍了拍:“要是不舒服,等會見了外公外婆,就去找愛姨和柑柑玩。”

“恩。”喬默的記憶對柑柑有點印象,這個外公娶了三房姨太太,后來七十好幾,港城都回歸了,他又娶了一個可以當他孫女的四太太,四太太生下了最小的兒子,取名叫陳柑柑。

“六妹回來了?”迎面走來一個看上去還年輕的大叔,要說有錢人家就是基因好呢,這位大叔比快170的喬默還高半個頭,絕對185以上,大叔疑惑地看向喬默,似乎在思考對方的名字。“這是?”

“喬默。”陳英不冷不淡地開口。“叫五叔。”

“五叔好。”喬默六顆牙禮貌微笑。

“恩。我公司有事,先走了。”說完,這位五叔毫不停留就走了。

走過有石雕噴水池和唐伯虎真跡的門廳,金碧輝煌的大廳內,幾根高大的柱子既是裝飾也是支撐,最前面并排的兩根栩栩如生雕刻著龍和鳳凰。

不遠處鑲嵌真金的民國花色沙發上,真金鑲邊的自然紋路琥珀茶幾邊,坐著兩個打扮洋氣的婦女,其中一位抬頭,嚇了喬默一跳,喬默暗暗os:大紅唇怎么好看,一頓幾個小孩啊?

“二姨。”陳英低頭,輕輕地喚了她一聲。

喬默突然有種,陳英女士氣場衰落,被關進了鳥籠,張不開翅膀的感覺。

這是陳晟隆的二太太,江敏芝。她穿著粉色長裙戴著粉色貝雷帽,快七十的人妝容再重也很難掩老氣,但骨子里散出來的優雅高貴,還是讓她看起來很有氣質。

她只點頭做回應,端起英式咖啡泯了一口,繼續聽沙發上另一位女性說話。

“以后你看到她,叫一聲二奶奶。”當年,喬建業倒在門口,是江敏芝讓人帶她們去的醫院。陳英一直以為江敏芝是個冷漠的人,沒想到,最后竟是她聯系的醫院。

喬默乖巧點頭:“嗯嗯。”

喬熙陽五歲之前,喬建業和陳英中秋節和大年初二初三都會回來,直到喬熙陽五歲,大年初二晚上,和她哥的兒子打架,兩人掉進門前的清池,她媽尖叫著出來,為了救寶貝孫子,將爬上來喬熙陽推了下去。

她媽說她是不小心的,說陽陽會游泳,可軒軒不會。

那么冷的天啊。

自那以后,他們便沒在這里過過夜,中秋節也很少回來,只是讓人送來禮物。

陳英回家過年,幾乎是因為她媽,她媽是內地來的鄉下人。她說能嫁給陳晟隆,是她上輩子修來的福氣,說最后悔的就是沒為她老公生下兩個兒子。如果喬默聽到這話,一定會想,這么多女人給他生了兒子,哪兒要你生。

她媽不溫柔沒文化,年輕時占著樣貌身材好,性子潑辣得狠,什么都和大太太二太太爭,惹得她爸經常發怒,老了倒是收斂了,四房娶進來后,除了天天黏著老公,什么事都不做。

老式風格的電梯來到二樓。

彩色的地磚上,有幾許陽光落下,向前望去,偌大的陽臺上,一位老婦人穿著長裙,用木釵挽著長發,特意留了幾縷垂在眼前。

她把疊好的絲絨被子蓋在輪椅上的老人腿間,坐向旁邊的椅子,笑瞇瞇地和老人說著什么。

“爸。”

“媽。”陳英帶著喬默走過去。陳晟隆稍稍回頭,看到身邊的女人為他生下的第六個孩子,他還真沒想到這樣一個鄉下女人,能生出這么倔的孩子。

“外公,外婆。”喬默不用媽媽提醒,禮貌又乖巧地叫人。

老婦人笑容滿面地迎上來,拍了拍喬默頭:“這是喬默吧,長大了,外婆小時候抱過你,還記得嗎,當時小小的一個。”

“肯定記得,因為看到您就特別親切。”

外婆被她說得笑到了嗓子眼:“乖囡囡還記得外婆就好,之前的事就不提了,以后要經常來看外婆。”

“嗯嗯,我有空就來。”喬默嬉笑著和外婆聊天。上輩子,父母接回喬默后,帶她參加了很多酒席,父親會和所有人說她的女兒有多優秀,小提琴古箏拉丁詩朗誦說來就來。在酒桌上浸染久了,喬默也學會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

“在家待幾天。”陳晟隆的聲音有點奇怪,應該是帶了人工聲帶,但這個人工聲帶除了有點啞,每個字都能聽清。

“家里還有事,過兩天就要回去。”

他問陳英:“熙陽沒來?”

“太忙了,琴海紐約兩頭跑。”

“集團的事,爸爸已經不管了,你去找你大哥。”

陳英一愣,“好。”

陳英女士和大哥的關系并不好。

大哥當年一門心思擴大內地市場,是最想她和陸家聯姻的人。陸家是民國時期的礦場主,改革開放后有一半旁支進入了軍政系統,在當年,國家收回了百分之八十礦場的前提下,成立沁園集團,成為國內第一家打開國際市場的民營企業。

后來還是陳晟隆出山,成立了旭達國際金融,簡單粗暴的用錢砸開了內地市場。

“以后回來不用送這么多禮,家里不缺你那點。”陳晟隆說完,拍了拍三太的手。“送我回房。”

終于走了。喬默松了一口氣。

陳英見狀好笑地摸了摸她的頭,“喬喬長大了!”又有些傷懷,女兒不是傻子,家里的情況會不知道嗎。“你不用在意,怎么舒服怎么來,就算破產,我們也養得起你。”

“媽,我有手有腳,哪里需要你們養!”喬默撒嬌撒得嫻熟,陳英也滿臉笑意地調侃。“不需要,喬喬可厲害了。”

“還行還行,世界第三。”她仰著小鼻子,可傲氣了。

傭人過來帶母女兩人去客房。

房間內,喬默猶豫再三,還是問了出來。

“媽媽,你其實是不想爸爸和哥哥的努力付諸東流,對嗎?”

“嗯。你爸和你哥都不知道我來這邊。”陳英想到如果丈夫知道自己過來受氣,一定會憋氣憋成嘟嘟嘴就想笑。“你爸為樂陽付出了很多,唉。”

她嘆了口氣。“誰想到,半輩子的朋友,會做出這樣的事。你爸重感情,事業上的打擊受得住,一遇到感情上的事,就挫敗得像霜打的茄子。”

“是王叔叔怎么了嗎?”樂陽能有這么大危機,危機到要破產,只能是第二大股東出了幺蛾子。他爸半輩子的朋友,只能是王金宇了。

陳英坐在沙發上冷笑,“王越利用公司賬戶境外洗錢,公司對公戶都被有關部門查封了。”她怕女兒擔憂,又笑了起來,“別擔心,你哥已經將王越告上法庭,總會真相大白。”

“我知道,我們家會度過難關的。”

她話雖怎么說,但也知道她哥研制的全智能汽車很需要錢。按目前的情況,哪個冤大頭敢投資?公司賬戶被查封,說不定連工資都發不出來。

這些事自然是喬建業告訴陳英的,沒什么目的,就是撐不住友情的背叛,一邊哭一邊訴苦,母女倆不知道,王金宇偷偷拋了原始股,喬熙陽還被合作的汽車公司陰了一道,只要接受汽車公司投的錢,相當于整個項目都是對方的。

商場如戰場,商人逐利,全是趁你病要你命的狼。很多有資格收購樂陽的大公司,知道洗錢的事和公司負責人無關,而且上面也不會讓樂陽破產,畢竟樂陽芯片是目前亞洲最大的手機芯片制造商之一。

這群狼眼里,這塊快要無主的肉,很油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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