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歲的小男孩精力旺盛，一早醒來就先跑到了她身邊，盡管他還不太明白，但似乎也察覺出媽媽和從前變得不一樣了。

從前的陸晚藝骨子里很有她那個知青媽的性格，心里一直覺得是因為有許路詢的存在，才擋住了她也出去闖蕩的路，在她心里兒子就差不多是拖油瓶的存在，自然不會對他多好。

她自忖在鎮上高中念過兩年，算是有知識有文化的人，要不是當時稀里糊涂跟了許贏，怎么說也不至于整日守活寡。

于是對于自己親生兒子態度也是只要不給餓死，總饑一頓飽一頓的，任由小破孩子到處亂跑，自己不肯多管半分。

而陸晚藝上輩子一心投身事業更是沒時間戀愛結婚，也不是沒羨慕過室友家的可愛娃，但自己卻也是沒什么帶娃經驗，這會兒乍然多了個便宜兒子，唯一想法就是將孩子好好撫養長大，別走了書里的老路。

許路詢很聰明也很敏感，他看著媽媽的心不在焉，主動提出一塊出去找吃的，不會讓她累到。

于是陸晚藝換了一身藍底白碎花襯衫的確良褲子，踩著黑燈芯絨布鞋跟在了許路詢身后。

看著他手上還拿了一個竹篾片編的籃子，忍不住問道：“是上山嗎？”

許路詢小大人似的搖搖頭，“這時候山里東西都被他們挖的差不多了。”

說完還上下打量了她兩下，似乎想說他們倆的武力值，就算是去了山里碰到野味也是白給，“我們去趕海，運氣好的話還能撿到兩條沖上來的魚。”

一聽他說到趕海，陸晚藝也挺激動，她從前晚上睡不著的時候，最喜歡看那些趕海視頻，尤其是那些博主捏貓眼螺的畫面，于是她兩眼放光的問兒子，“有貓眼螺嗎？”

許路詢愣了一下，扁扁嘴小聲說：“那東西看著大都是水，一口肉還不夠塞牙縫的。”

“你牙縫多大？”陸晚藝心情不錯的捏了捏他的小耳朵，“我們走吧，爭取撿兩條海鱸魚！”

許路詢看著步伐變得輕快起來的女人，很不想打擊她的積極性，那海鱸魚是出海都很少有能夠打回來的好東西，這個時間怎么還能被他們碰到。

心里是這么想的，但是腳步卻也不自覺的跟了上去。

他們到達那片沙灘時溫度已經升高，陽光正好，微咸潮濕的空氣不斷涌入鼻中。

沙灘上也沒幾個人，波濤洶涌的大海一望無際，海浪拍打卷積著岸邊，陽光下波光粼粼。

這個時間大多數人都去干活做工，自從取消了大幫哄的種田模式，家家干活都是為自己干的，誰也都不肯落下誰了。

陸晚藝有村長家給的口糧，自己家也沒開多少地，她反倒是成了少有的閑人。

這會兒領著孩子滿海灘的找東西，沒一會兒果然找到了一小片的黃蛤蜊，雖然個頭都不太大，但是這一小塊沙灘被沖上來的蛤蜊卻不少，倆人興奮的裝了小半筐。

“這些也不太夠吃，咱們要不再看看？”

許路詢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要說什么，陸晚藝看在眼里替他開了口，“有什么特別想吃的？咱們都出來了，媽可以給你買。”

許路詢看了一眼遠處的小集市，知道那邊賣不少好吃的，但他還是搖了搖頭，“我知道哪兒有海螺，聽他們說大海螺可以賣錢……你要去嗎？”

陸晚藝自然知道個頭大的海螺可以賣上好價格，拉到羊城價格至少能翻五六倍，要是真的挖到五六個，怎么也能賣兩三塊錢。

“在哪兒？我們瞧瞧去！”

許路詢仰頭看著她，總覺得她的眼睛太亮了。

于是他試探的伸出小手拉住了她的衣角，“我們錢不多了是不是？爸爸不要我們了對不對？還有……拍電報真的好貴啊。”

陸晚藝頓時愣住了，她彎下腰半蹲在兒子的面前。

看著他的眼睛認真回答道：“不是的，我們還有些錢，不至于今后要靠著拾海鮮生活，外公還給咱們留了菜譜，靠著菜譜開小飯館也不會餓到肚子的。”

他生下來的時候，外公都過世很久了，他又沒吃過，“那爸爸呢，他為什么不肯回來？”

“他的工作忙呀，你有媽媽陪你不高興嗎？”

陸晚藝不想讓他小小年紀，便在心里種下了仇恨自己親生父親的種子。

當初原書里就提過一句，如果不是從小許路詢就沒怎么見過父親，也不會在后來明明父親功成名就時，不肯親自回到大陸去找他相認。

“可是、可是我還是希望他能陪我……”許路詢低著頭揉她的衣角，“還有，拍電報的太貴了，我昨天就給他發了兩個字花了一毛多錢。”

陸晚藝正想著該怎么安慰他，就聽著他在抱怨電報價格貴，可她明明記得這年代早有了電話和手機，許教授就算沒有手機，但單位至少有電話吧，想都不用想，一定是沒有告知電話號碼，很怕能夠聯系到他。

“電報貴，以后我們就不給他發了，媽媽教你寫字，以后可以給爸爸寫信，你覺得怎么樣？”

“好！以后我會寫字就不用只給他發兩個字了，這樣好！”

許路詢黝黑的眼睛亮亮的，像兩顆晶瑩剔透的黑葡萄，可下一句說的話卻差點讓陸晚藝吐血。

“媽媽我們還是抓海螺賣錢吧，拍電報還是比寫信快，我們有了錢，下次我拍電報時，也不至于只發兩個‘媽死’了，怎么也要發‘媽快死速回’……”他嘴上說著，還掰著手指一個一個的數著數說：“五個字就要比兩個字說得明白多了，對不對媽媽？”

媽媽快被這一句話重新氣死，忍了又忍才回道：“媽媽覺得你說的對。”

“小陸丫頭你們還有閑心去趕海呢，你家那個誰回來了，正到處找你們呢，快回家去吧！”

陸晚藝看著說話的大嬸兒一愣，下意識問：“誰？”

“就你家男人啊，姓許是吧，他回來了！還開了小轎車呢！快領著孩子回去吧，人家都等著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