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鬧劇散場，但圍觀百姓們仍是意猶未盡。

如此精彩的場面，尤其還是云府這樣的深門大院，更是平添了幾分神秘。

云雁菱倒也不介意，反正他們說的也是云亦瑤，與云府無關。

便笑著對百姓們道：“今日讓大家看笑話了。”

表情倒的確有些歉意。

“云大小姐哪里的話，您幫了這丫頭呢！”百姓們恭維道，但也看得出來的確是真心的。

畢竟高門小姐里，真正善良的不多了。

云雁菱沖大家歉意地笑了笑，隨即對一身臟兮兮的女孩道：“好了，沒事了，日后行事小心些為好，今日我幫你，日后你再去沖撞了別人，可就不一定有這么好的運氣了。”

“是，多謝云大小姐！”女孩自是感恩不盡，跪在地上沖云雁菱磕了好幾個響頭。

地上的塵土讓女孩本就骯臟的臉蛋更臟了。

“舉手之勞而已，快些起來吧，”云雁菱有些不忍，剛想讓朧月去打些清水來，卻聽女孩哭著道，“云大小姐，我從小死了爹娘，家中早沒了人，我知道云大小姐是個好人，若大小姐不嫌棄，求大小姐收了我，我定鞍前馬后，萬死不辭！”

云雁菱萬萬沒想到女孩會突然懇求留下來，吃驚地張了張嘴。

不過是看個熱鬧，怎么就被黏上了呢？

她目前還沒有收丫鬟的打算呢。

主要是，鳳陌臨說過兩天會給她送一個人過來。

她可不想辜負了阿陌的一番苦心。

但女孩實在哭得可憐，就連朧月見了都不忍心，為難地勸云雁菱：“姑娘，要不就……”

雪茶也連忙開口，但意思卻和朧月完全不一樣：“姑娘，您可千萬收不得！這種人毛手毛腳，又無父無母，借口說是進來云府做丫鬟，背地里偷了咱們的東西跑了如何是好？”

一開口便將女孩從最壞的方向去猜。

朧月不贊同地看了雪茶一眼。

云雁菱眼底更是冷漠。果然是臟者見臟。

自己不是什么好東西，就想也冤枉別人不是好人。

“雪茶，休得胡說?！?

但明面上，還是沒有太過指責。

百姓們聞言也都深以為然，原本要勸一勸云雁菱的人，也都沒出聲，打算再等等。

女孩急切的聲音傳來：“不是的！大小姐，您相信我，我雖然窮但是志不窮！”

“今日街坊四鄰都可以做個見證，若大小姐肯收我，我愿意簽賣身契，日后我膽敢行竊，便將我送去官府，我也絕無怨言！我已經無處可去了，還請大小姐收留！”

“其實，我也不想做這種活的，只是前些日子有個地痞看上我了……”女孩倉皇地抹了一把眼淚，聲音哽咽得快說不出話來，斷斷續續道，“我被逼無奈，才喬裝打扮躲起來，今日被這么多人看見，少不得其中就有他的眼線，我走了，一定會被抓回去的……”

“還求大小姐開恩，救救我吧！他們一定不敢來云府里搶人！”

“這……”云雁菱有些為難。

沒想到竟然還有這樣一番緣由。

話到這個份上，她也不好再推辭。

雪茶卻死活不肯，她趕忙跑到云雁菱身邊，一邊勸著云雁菱，一邊怒視這女孩：“姑娘，防人之心不可無?。　?

云雁菱反而淡漠地看了她一眼。

是啊，防人之心不可無。

不過……

真正應該要提防的，卻是雪茶自己才對。

云雁菱再次瞥了女孩一眼，卻忽然瞇了瞇眼，目光落到女孩的手上。

圍觀的百姓們此時也都開始起著哄：“這丫頭真可憐吶！我就說嘛，這男人都不愿意干的活，這小姑娘家家的不到萬不得已怎么會肯干呢？去碼頭上挑貨都好些吧！”

“而且這丫頭說的對啊，只要簽了賣身契，便云大小姐便有了保障，我看這丫頭是個可信的，年紀輕輕，家里人又都死絕了，還被地痞看上，一個人離開還不知道要遇上什么事！不如云大小姐就將她留下來吧，咱們今日做個見證，日后真敢做出什么吃里扒外的事情，就告到官府去，咱們都是人證！”

“對不對？”

這話一出來，其余人也都紛紛附和。

雪茶心急如焚，還想阻止，云雁菱卻倏然一笑，看向她。

“雪茶，你怕我收了她，不過是怕頂了你的位置，無妨，你的位置永遠不會被人頂替。”

雪茶頓時大受感動：“姑娘……”

同時心下飛快地盤算著，既然不是動她的位置，那就肯定是朧月的位置了！

活該，誰讓她假清高，不肯和她一起投靠夫人和二小姐的！

而且，若把朧月換成這個挑糞女，那肯定就要聽她的了！

想到這里就更高興了，當下便道：“姑娘，奴婢不是這個意思，不過，既然姑娘心意已決，那就全聽姑娘的便是。”

云雁菱哪里不知道她的想法，眼底閃過一抹冷意，隨后便對女孩道：“好，既然如此，我便收下你，在場各位都是見證?！?

話落，百姓們無不歡呼雀躍，忍不住又恭維了幾聲。

女孩眼中噙滿淚水，激動得直喊：“多謝大小姐，多謝大小姐！”

在此起彼伏的歡呼聲中，一位剛剛喊得最兇的人，緊了緊帽子，不動聲色地退出了人群。

云雁菱也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點，看向女孩的眼神則更帶上幾分了然。

……

清苑。

女孩身上臭不可聞，早在朧月的帶領下先去凈房梳洗去了。

一直洗了足足一個時辰才出來。

云雁菱自有耐性，拿了一本書翻看著，雪茶在一旁恭恭敬敬地站著。

內心卻慶幸著幸好沒讓她去伺候那個挑糞女洗澡。

心中也就難得發了一次善心，諂媚地幫云雁菱揉了揉肩：“姑娘，累了吧？奴婢給您揉揉?！?

過去云雁菱最喜歡她來揉肩。

云雁菱眼底浮起一抹嘲弄，從鼻腔里淡淡哼出一聲：“不錯，繼續。”

雪茶聞言便捏得更為起勁了。

這時，女孩洗凈了身子，穿著朧月的衣服走進來。

她生得十分瘦小，朧月本身年紀大些，身材又高挑，是以袖口褲腿便肥大了許多。

云雁菱忍不住一笑，放下手上的書本，招呼她過來。

“見過大小姐。”女孩走過來，行了個禮，眉宇之間不見半分懼色。

云雁菱打量了她一番，嘆道：“果真生得標致。”

末了卻對著另外兩個人道：“朧月，雪茶，你們出去一下。”

朧月倒是沒有異議，雪茶卻 “啊”了一聲：“姑娘，萬一她是……”

“刺客”二字還沒說出口，云雁菱一個冷眼就掃過來：“你是主子還是我是主子？”

一句話就將雪茶的話懟了回去。

雪茶被懟得一愣，心道，真是喜怒無常的性格。

究竟是信任她還是不信任她？

朧月則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這里是云府，不會有事的，姑娘自有主張。”

云雁菱笑著看了朧月一眼，朧月頓時會意，拉著雪茶離開房間，并且鎖好了門。

一時間，偌大的房間里便只剩下了云雁菱和女孩兩個人。

云雁菱揚了揚下巴，示意她去看看窗戶。

女孩心領神會，輕手輕腳地走到門口，然后又折返回來：“都走了，沒人。”

云雁菱這才勾唇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小姐，我叫素蟾?！?

“素蟾？”

云雁菱重復了一遍，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如此文雅的名字，竟是個殺手?！?

素蟾臉上的肌肉稍微僵了片刻。

卻聽少女清麗的聲音繼續道：“今天這招也太損了，是你的注意，還是你家主子的主意？”

素蟾皺了皺眉，語氣疏離得不帶絲毫起伏，與方才在云府門口涕泗橫流之人仿佛不是同一個人。

“大小姐，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怎么，不是鳳陌臨派你來的？”云雁菱把玩著自己的發絲，尾音上揚。

素蟾搖搖頭：“我不認識什么姓鳳的?！?

“哦？當今天家便是鳳氏一族，普天之下還有人不知？”云雁菱立刻挑著眉反問。

大意了。

素蟾抿了抿唇。

不愧是未來的太子妃，果真頂頂聰明。

“怎么樣？還要不要否認？”云雁菱絲毫不生氣，她對鳳陌臨的人都有一種天生的好感，反而抱起雙臂，笑道，“方才我不過是一個眼神，你就明白我的意思，只有鐵玉閣訓練有素的殺手才有這樣的敏銳度?！?

“還有你的手，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從小做粗活，繭子應當長在整個手上，而不是僅僅長在手腕和虎口處?！?

素蟾嘆了一口氣：“什么都瞞不過您，太子妃?！?

說話間，已經變成了和鳳陌臨如出一轍的面癱臉。

“主子只說讓屬下尋個機會進來，今日是屬下自己的主意。”素蟾回答了剛剛的問題。

云雁菱的唇角抽了抽。

她就知道，怎么可能是鳳陌臨的意思。

不過，對于素蟾這樣的人來說，應當也是為了配合她這樣久居深閨的小姐，才出此下策的吧。

“太子妃不會責怪屬下自主主張吧？”

“無妨，不過日后還是避免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法子，現在你是我的人，自不能因我受委屈，”云雁菱笑道，“還有，我現在還不是太子妃，你就如朧月一般叫我姑娘便是，再者，如今跟在我身邊，不比鐵玉閣，日后也不必稱屬下，你可記住，千萬別露出馬腳?！?

“是，姑娘，奴婢記下了?！?

云雁菱這才滿意一笑。

很好，借鳳陌臨的光，她又有了一個得力助手。

而且，還是個暗器高手。

“日后許多我和朧月不方便做的事，就要麻煩你了，正好，我有一幅畫給你，你借口回家拿東西，帶著去找鳳陌臨。”

說著，云雁菱兀自起身，從抽屜中取出桐光十三絕，又悄聲在素蟾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素蟾聞言，自領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