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老奴，不負所望，大小姐那邊已經收留了老奴了。”

白氏眼睛一亮：“好！”

云亦瑤不知所云地看著二人，沒做聲。

“回夫人，老奴還有一件要事。”唐嬤嬤神神秘秘地道。

“嗯？”白氏放下茶盞。

唐嬤嬤四下環顧了一圈，面露難色。

白氏心領神會，示意她上前來。

唐嬤嬤便扭動肥碩的身子走到白氏身邊，附在她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白氏頓時轉怒為喜，忍不住一拍大腿：“好！”

說著，直接從頭上拔下一支步搖：“日后做得好，還有重賞！”

“多謝夫人！”唐嬤嬤臉都快笑爛了，接過步搖摸了又摸。

“回去吧，別讓那小蹄子起疑心，日后有什么動向，再找機會來稟報。”

白氏輕蔑地看了一眼貪財的婆子，揮了揮手。

唐嬤嬤得了好處，更是喜不自勝，高興而去。

一番變故看得云亦瑤一頭霧水，一時也忘了生氣，忍不住問道：“娘，這是什么意思？”

“瑤兒，你以為娘想不出辦法收拾云雁菱那個賤人嗎？”白氏勾唇，指尖掐在一起捻著，“只不過是因為娘一時找不到恰當的時機。”

“但是現在，時機已經到了。”

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

云亦瑤聞言一喜：“娘，當真？”

“娘何時騙過你？”白氏呷了一口香茗，得意一笑。

云亦瑤見狀也惡毒地笑了。

云雁菱，我要你死！

……

郊外的嵩清觀人跡罕至。

觀中只有道長一名，道童一名。

是以便顯出十分落敗蕭索的樣子。

鳳陌臨耐心地盤腿在蒲團上，與對面之人相對而坐。

天色轉暗，對面之人才從冥思中睜開眼。

“清虛道長。”鳳陌臨聲音低低的。

清虛道長微微頷首，抬起手來，袖子滑到手肘，氣定神閑地倒了一杯清茗，自顧自呷了一小口。

“太子殿下所為何事而來？”

直到口舌生香，清虛道長這才緩緩開口。

鳳陌臨沒有半分被怠慢的不悅，恭敬道：“清虛道長，孤覺得孤的身體有恙。”

“孤與那人之間，似乎有某種感應，今日我險些失去神志，她一喚我便清醒過來，”鳳陌臨沉吟道，又怕對方誤會，補充一句，“不是睡著，而是游離于意識之外的失神……”

“太子可還記得，當初貧道就說過，這一世虛虛實實，亦真亦幻，所以，靈異之相，不足為奇。”清虛道長放下茶盞，平靜地看著鳳陌臨。

分明是匪夷所思的事情，從他口中說出來，卻讓人篤信不疑。

鳳陌臨鳳眸微瞇。

清虛道長的本領，他第一次來就見識過了。那日，清虛道長算出他的身份是當今太子，也一眼就看出他是重生者。

從某種意義上講，重生者并不屬于這個世界。

所以，說現在所處的是虛幻之境也合乎情理。

但他偏要將這個幻境變為現實！

這一世的菱兒與前世截然不同，他實在貪戀這一世的美好。

“清虛道長，這個結界，真的沒有解法嗎？”鳳陌臨問。

“這世間，萬事萬物皆有緣法，亦真亦假，亦幻亦真，索性你與那人之間的聯系始終沒斷，貧道測算出，你與那人之間還有一次劫難，倘若過了，便能在這個世界里長相廝守，相伴一生，若過不了……”

“道長一直說劫難，可究竟是什么劫，又在何時降臨？還請道長明示！”鳳陌臨第一次顯得如此無助，沖動得竟想跪下虔誠請求。

清虛道長站起身來，搖了搖頭：“天機不可泄露。太子還是請回吧，恕貧道愛莫能助。”

“日后，太子不必再來，也不要帶那人來找我。”

鳳陌臨默然看著他。

竟然連他這一刻的想法都猜出來了。

他不想再失去一次菱兒，還想著說不定帶著菱兒過來，清虛道長便能想到辦法。

“貧道要去云游，少則三五載，多則十余載，自此，嵩清觀里，便無人了。”說著，清虛道長一甩云袖，毫不留戀地離去。

鳳陌臨第一次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痛苦地跌坐在蒲團上。

一貫銳利如鷹隼的眸子也第一次滿是茫然。

本以為和菱兒苦盡甘來，誰知上天竟然還有一次未知的考驗！

而今日在云府他的反常，便是征兆！

“菱兒……”鳳陌臨向前伸手，眼前好似出現了那個苦戀二十年、清麗絕俗的人兒。

“施主。”

忽然，不合時宜的聲音將他從頹然的掙扎中拉回現實。

鳳陌臨回頭一看，原來是觀中唯一的道童，臉上稚氣未脫，但眼神已是超凡脫俗。

“施主，師父已經下山了，臨走前，說還有一件事忘了告訴您。”

小道童雙手合十，行了一禮：“師父說，他與您的那位還有一面之緣，日后相見，他會盡力幫您化解的。”

小道童不知道鳳陌臨的身份，只當他是個尋常的香客。

鳳陌臨一愣，眼中閃過一抹光亮。

好似無盡的長夜中，終于出現了一顆閃亮的星星。

清虛道長神通廣大，定也能算出他心心念念之人是誰。

菱兒，會在什么樣的情況下遇到清虛道長呢？

“對了，師父還說……”

小道童仰著臉，繼續說道。

聽他說完，鳳陌臨的眼神稍微暗了暗，終究是點點頭。

“好。”

……

清苑。

云正淳搓著手，竭力掩飾內心的喜悅，但微微顫抖的指尖還是出賣了他內心的激動。

他已經足足有五年沒有來過清苑了。

“菱兒，你能想通嫁給太子，實在是太好了。”說著，試探性地伸手摸了摸云雁菱的腦袋。

云雁菱沒有躲開，反而柔順地沖他一笑。

卻只見，堂堂九尺男兒，在戰場上廝殺一生的鐵血漢子，竟微微紅了紅眼眶。

菱兒多像死去的阿阮啊。

也正是因為如此，見了菱兒，便免不了想起愛妻，心中更添痛苦。

是以這些年他便有意無意地疏遠過去最疼愛的菱兒。

再加上這些年沉醉在白氏的溫柔鄉中，精力更被分走許多。

但這不代表他就不愛菱兒了。

“菱兒，身子好些沒有？”云正淳輕咳了兩聲掩飾尷尬。

菱兒落水昏迷三日，昨日才醒，現在看著臉上還有幾分病容，想到自己的疏忽，云正淳心中又是一陣自責。

“爹，菱兒沒那么嬌弱。”云雁菱笑著打趣，卻也沒說好不好。

她要借云亦瑤推她落水之事，在爹和白氏母女之間撬出一條裂縫來。

裂縫越大，日后清理門戶才越方便。

如此機會，怎能輕易揭過？

前世爹不惜賭上整個忠義侯府，只為救她一人升天，她這一世也務必要保全爹和祖母。

云正淳嘆了一口氣，語氣愧疚：“過去爹疏忽了你，如今回過神來，你卻要嫁人了，菱兒，嫁入東宮，可就不比在家里自在了。”

“那畢竟是東宮，規矩也多，怕是過不了多久，宮里就會有教養嬤嬤來了。”

誰知云雁菱卻笑道：“阿陌舍不得讓我辛苦的，不管是在東宮，還是在家里，我都同樣自在快活。”

云正淳一愣，但云雁菱篤定的眼神卻讓他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

太子對菱兒，的確是無條件的寵愛和寬容。

只是，菱兒日后若是做了皇后又該如何？

但是頓了頓，云正淳終于還是嘆了一口氣。

算了，等太子當上皇帝，也不知是多久之后的事了。

“對了，爹，過些日子我想去華巖寺上香，”云雁菱開口，打斷了他的糾結，“這樁婚事是娘替菱兒定下的，菱兒想去告訴她這個消息。”

提起阮氏，云正淳有些痛惜，不解思索地應了：“自是可以，不過，你獨自前去也不安全。”

“正好，下個月十五，你祖母要去華巖寺禮佛，你就與她同去，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多謝爹！”云雁菱喜得給了云正淳一個大。大的擁抱。

云正淳錯愕了片刻，心底的愧疚越發深了。

趁著興意，云雁菱又問云正淳要了幾本醫書。

前世碌碌無為蹉跎了一生，既然她有機緣去未來世界學習醫術，這一世回來，便要造福百姓。

順便，也能成為鳳陌臨身后獨擋一面的女人。

云正淳哪里會拒絕，自是滿口答應，說晚上就給她送過來。

但云正淳畢竟不適應這種和女兒聊天的形式，很快便拘謹起來。

云雁菱看出了他的窘迫，不由得更加感動。

爹竟只單單是為了她和阿陌成婚之事才來的。

這時，家丁們二人一組抬著一箱箱上好的紅木箱子進來。

二人詫異地看著他們的動作。

緊跟著，雙喜走進來，先對云正淳和云雁菱行了一禮，最后將一張清單畢恭畢敬遞過來。

“大小姐，這是先夫人當年的嫁妝清單，您清點清點。”

娘的嫁妝？

云雁菱心中一喜，目光頓時落在那些箱子上。

這就說明……

“祖母為何給我這些東西？”

“老夫人說，您就要嫁給太子殿下，也該將這些東西交給您了。”

云雁菱聞言明白過來，雙喜早恭恭敬敬地告辭離去。

云正淳也不好再留，尋了個由頭便走了。

偌大的清苑再次恢復平靜。

雪茶和唐嬤嬤在一旁看得眼睛都直了。

方才老爺和雙喜在，她們不好表現出來，此刻都忙不迭上前來攛掇道：“大小姐，奴婢何不清點清點？”

云雁菱收回視線，淡淡一瞥，眸中似有刀子一般，頓時讓二人都噤了聲。

“我自會清點。”

“朧月，拿筆來幫我記著，一樣一樣可別漏了。”

一直在一旁注意二人動作的朧月解氣般地一跺腳：“是，姑娘，奴婢會好好記著，免得被耗子給偷了去！”

雪茶和唐嬤嬤聞言都在心中恨上了朧月。

云雁菱卻不在意，拿著清單一樣一樣地清點起來。

最后，將視線落到一個不起眼的畫宗上。

應該，就是那個了。

桐光十三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