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你怎么知道他今晚會死啊?！?

馬車上，寧兮顏歪著頭，單手托腮的望著楊燁。

這次跟隨少爺出來，她發現少爺和師兄們說的完全不同，明明很厲害，好像把一切都握在手心里。

楊燁屈指彈了一下寧兮顏的頭，笑道：“還記不記得出門時，你告訴少爺說有人跟著我們的事。”

“記得啊，他們還在跟著呢，要不要兮顏去幫少爺把他們趕走。”

“不用，他們喜歡跟，讓他們跟就是了?！?

“那少爺還沒說那個叫錢東為什么今晚一定會死呢?！?

“因為他必須死啊。”

楊燁今天去見錢東，除了要印證一些事情外，其實就是要向那幕后的人傳遞一個信號。

他沒死。

他要去見錢東了。

不但要見，而且他還要策反錢東。

哪怕幕后之人對錢東極為信任，但他們敢殺自己這個中書侍郎的獨子，必然所圖甚大?，F在又與青玄公主扯上干系，更是必須慎而又慎。

而死人，才不會開口。

再者，就算幕后之人真相信錢東不會叛變，沒有任何動作，錢東也會選擇自殺。

因為他本就抱著必死之心。

楊燁故意點破了這一點，就是在他心中種了一顆種子，他反倒會遲疑，延緩自殺的時機，拖到今晚之后。

這樣，楊燁或許能做更多的事情。

……

回到楊府，楊燁剛進去，就見楊中衡坐在內堂，知曉這是在等他，便主動走了過去：“阿耶，孩兒回來了?！?

“嗯。”

楊中衡淡淡的“嗯”了一聲，不多說，但也沒讓楊燁回屋，這就是在等著下文。

“阿耶，此番去見錢東，孩兒發現了些許蹊蹺之事，心中拿捏不定，還請阿耶定奪?！?

“說。”

“孩兒此番回想，昨晚在春歡閣中發生的事情，似乎是一個圈套。方才錢東雖然沒認，但他的反應卻很奇怪，應當是印證了孩兒的猜測?！?

楊燁簡略的把自己的發現和猜測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但隱沒掉了一些細節，比如他猜出了錢東是悍卒出身，比如他料想錢東今晚會死。

“阿耶，孩兒以為，此事的起因還是因為陛下的賜婚，有人不愿孩兒做那駙馬，眼紅嫉妒，所以才……”

“眼紅嫉妒？！”

楊中衡聽到這四個字，不禁冷笑，隱隱有些發怒。

看向楊燁的目光中卻也多了幾分慈祥平和，楊燁能想到這么多，證明他是比以前懂事了，至少不會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

但嚴父的形象，還是要保持下去的。

“燁兒，你坦白告訴阿耶，你想不想娶青玄公主?！?

“這個……”

“說便是了，自己家中，還怕個什么?！?

“不想。”

楊燁很坦誠，他至今都還記得昨日宮里的李公公前來宣旨的時候，自家老爹那屈辱大怒又隱忍不發的樣子。

在小楊燁二十年的記憶里，昨天那次是他見過最可怕的老爹。

“燁兒你不想，長安城中但凡有頭有臉的，就沒人想要娶那不知檢點的女人為妻！”

不知檢點！

這可是在說一國公主！

但實際上，楊中衡已經極為克制了。

青玄公主今年二十三歲，在幽帝的眾多子女中排行第七，按照大幽男女婚配的年紀，早就算是大齡剩女了。

自她十六歲時，幽帝本有意將她許配給當朝太傅之孫，但圣旨還未下，宮中就傳出一則秘聞。

說青玄公主寂寞難耐，與宮廷侍衛暗中媾和，淫亂后宮，后因事情敗露，設計將那侍衛毒殺，說他見色起意，自己是逼不得已才被迫就范。

幽帝自然沒臉再提賜婚一事，本想過個兩三年，等風聲過去之后，再為青玄公主指派良婿。

可誰知。

青玄公主天生就是個水性楊花的，短短數月里就勾搭了數名宮中侍衛，夜夜在她鳳陽閣中顛鸞倒鳳。

幽帝多次令人呵斥，但青玄公主非但不知收斂，反而變本加厲。

余后數年，長安城中暗中舉辦了多次選美大賽，參賽之人竟都是男子，最后都被送進了宮中，成了青玄公主豢養的面首。

久而久之，此事也不再是隱秘，就連民間都多有傳聞，長安百姓對此津津樂道，成了茶余飯后的談資笑料。

但如今青玄公主年紀越來越大，久留宮中，有損皇室威嚴，幽帝才不得不令人著手其婚嫁之事。

一開始幽帝本想將她嫁進門閥世家，更是許以重利，但卻無一人答應，紛紛避之如蛇蝎。更有人在民間放出話來，他們家中若是誰被賜婚，明日就懸梁自盡，以求清白。

“阿耶，那為何這婚事落到了我的頭上?！?

“因為阿耶我……”

楊中衡雙拳緊握，眼色自責。

他在朝中并無強援，素來中立，以往是想要明哲保身，不卷入朝堂傾軋，但沒想到今朝卻成了痛腳，被幽帝一把握住。

何況昨日前來宣旨的，乃是宮中的秉筆大太監李九橫，門外還跟著二十位身披黑甲的黑羽衛，其意思已經不言而喻。

楊燁對此，倒不排斥。

后世的海鮮商人小姐姐，一個個的，他不一樣饞得很嘛。

“阿耶，你說陛下許以重利，如今孩兒要娶了青玄公主，阿耶這邊豈不是……”

“嗯？！”

楊中衡本以為楊燁會不顧大局的大吵大鬧，甚至離家出走都有可能，但沒想到，他竟然如此平靜，甚至能想到這一步。

不愧是他楊中衡的兒子，往日若是愿意多動動腦子，又豈會成什么狗屁的長安四少之一。

“燁兒，此事是委屈你了。中書省的黃大人年老體衰，已經遞了兩次辭呈，陛下皆未應允，但想來應該就在近日了?！?

中書侍郎，正四品。

中書令，正三品。

這看似一品之差，卻是有著云泥之別，無數人在朝堂中摸爬滾打了一輩子，也不見得能跨過這一步。

這個買賣，絕對劃算。

楊燁的心情一下子極好，拱手道：“那孩兒要先恭祝阿耶高升了?！?

看著他這樣子，楊中衡本想一巴掌拍他頭上，但又覺得楊燁今日長進了不少，都是要成婚的人了，所以換做了揉：“燁兒，你能明白阿耶的苦衷，不怪阿耶就好。”

“阿耶說什么呢，中書侍郎之子說出去，能嚇到一片人，但總有站著壓我一頭的?？芍袝钪?，那整個長安城都沒幾個敢跟我急眼的了！”

“就知道胡言。”楊中衡笑罵了一句，但心里卻輕松了不少：“你以后也少在外面惹是生非，該收收性子了。陛下特許你日后可入朝為官，當以學業為重，也該廣交良朋才是?！?

“是，阿耶放心，孩兒知曉的。”

楊燁赧顏一笑，又回到了之前的問題：“阿耶，既然此事和青玄公主有關，我想今晚萬年縣牢中必定熱鬧?！?

“放心，此事阿耶自有安排。長安城里躲著太多的魑魅魍魎，也是時候殺上幾個，蕩滌乾坤了！”

這一刻。

楊中衡的眼中猛然露出幾分殺機，寒冽刺骨，叫人望而生畏。